从写小说转向博物学:通过她的发现 唤起对自然的敬重
2010年,在丽江玉龙雪山脚下的云杉坪游荡,抬头看云杉树上的鸟,听鸟鸣。
“有人固执地认为植物比动物更智慧,动物比人类更智慧。这也许偏颇,但起码,能飞是很多虫子的能力,人类并不具备。单凭这一点,我对所有的生命包括虫子在内,都敬畏。”
半夏是一种天南星科药用植物,它生于旷野的田边林下,孤孓骄傲而又婀娜翩跹。而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记者要采访的半夏,却是一位作家——杨鸿雁,笔名半夏。
半夏出生于云南的大山里,在云南大学学习了4年的生物学,但却做了几十年的新闻人。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是位著作颇丰的长篇小说作者。
工作和写作之余,半夏最喜欢的就是走进自然,伏下身,用最近的距离去观看住在高楼里,忙于日常琐碎的我们忽略掉的——虫、草、花、木。“多识花鸟鱼虫之名”,这是圣贤古训,却也是生物学科背景在半夏心里种下的那粒种子。
2019年11月2日,她的书《与虫在野》获得第二届中国十大自然好书奖。十本好书里只有四本是中国原创。
一次惊奇发现编辑本段
2014年夏天一个微雨的日子,家住滇池边的半夏漫步到了水边的一片农田,似是无意地将手机镜头对准了雨中的美人蕉叶片,因为她看到叶片上的一只丽蝇。
雨水打湿了它的双翅,所以它无力飞翔,只好停留在那里,用一双复眼与半夏手中的镜头对视。手机屏幕上,落满水珠的碧绿叶片有着清晰可见的纹理,落在上面的丽蝇闪着金属般的,如一位穿着绿色铠甲的钢铁侠,一双透明的翅膀作欲飞状,红色的复眼是这片绿色中的亮点,让简洁的图像充满了饱满的色彩感。
“我惊讶于一只苍蝇的美丽,它给了我别样的审美。它从粪堆里爬出来,惹人讨厌地飞来飞去,‘嗡嗡’地叫着追逐着臭脏的东西……然而它也会在雨后美人蕉上停留,让一个人忽然察觉。”半夏在新出版的《与虫在野》一书的开篇就记述了这次意外的相遇,“我们看世界的眼睛可不可以滤去成见,单纯地观察它,发现其脏臭之外非同寻常的美?”
“只唤起人们发现美是远远不够的,在现代生产方式下,人需要在劳动工作中找到成就感之外的事物来完善自己的人生,不要只是感叹人生无聊和无意义。”半夏对记者说,在人与自然的关系里可以找到与自我相处的完美关系,这是一种必要和高尚。“我要通过我的发现,唤起人们对自然的敬重!”
爱上博物学编辑本段
那次发现后,半夏重新翻开法布尔的《昆虫记》,步入了这个与我们朝夕相处,但被我们视而不见的微观世界。
有了这样的想法,曾经的新闻工作者、文学写作者,用一部智能手机开启了与昆虫对话的博物人生。
2015年3月6日。“冬天没有让大地僵死。我看见春天从地缝里钻出来了,蛐蛐、瓢虫、姬蜂、蝽蝽都蠢蠢欲动着。今日惊蛰,万物生于震,震为雷,春雷响惊出虫虫,虫动心动……”几年来,半夏在自媒体上记录下她对虫世界的观察,还有思考。
“有人固执地认为植物比动物更智慧,动物比人类更智慧。这也许偏颇,但起码,能飞是很多虫子的能力,人类并不具备。单凭这一点,我对所有的生命包括虫子在内,都敬畏。”半夏对记者说,现代化的进程,让我们享受了日常的便利、交通的快速和科技带来的种种意想不到的改变的同时,我们在远离自然,也愈发地妄自尊大了。
博物学的复兴适时地纠正着这一价值观的偏差。
“博物学不专属于西方,换句话说,中国的博物学可以追溯到《山海经》。里面的描述都来自人对自然的观察和描摹,记述的都是人与自然相处之道,西晋便有了第一部关于博物学的专著《博物志》。”
业余拍虫子的过程中,半夏采访了北大教授、中国著名的博物学家刘华杰,写了《看花是种世界观》,纪实地展现了刘华杰教授的博物人生,她自己也因此深受其影响。《沙乡年鉴》《一平方英寸的寂静》《看不见的森林》《纳博科夫的蝴蝶》《春天的寂静》等博物类书籍成了她的案头书。
“宣战”入侵物种编辑本段
今年中秋节,半夏与家人再次来到位于澄江的抚仙湖。早在大四那年,半夏就与学哥学姐一同到这里做田野调查,爱上这片澄澈明净的湖泊。因此,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到这里来。
当她把手机再次聚焦到湖边的水生植物时,一团粉红的物质跳入她的眼帘,学科背景与新闻敏感所造就的警觉让她一惊——“福寿螺卵竟然出现在抚仙湖了!”之前,她就在呈贡的某公园内发现有福寿螺卵附着在水生植物的根茎上,“当时,情况还没有这么严重,短短的几年就如此触目惊心。”
其实,半夏的博物人生早在20年前就开始了。当时,作为云南日报《大观周刊》的记者,半夏引以为傲的是那篇刊发于2002年的深度报道《通缉紫茎泽兰》。
对于普通人来说,紫茎泽兰的学名远不如飞机草、赫鲁晓夫草更为知名。这种植物在春天会开一种白色的小花,连成雪白一片也十分好看,这种来自于遥远的墨西哥的菊科类植物,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五六月份成熟的种子随风飘散,落在哪里就在哪里恣意生长。因其是外来物种,本地缺少与之制衡的“天敌”而成了一种灾难。
它抢占了本土植物的生存空间,也致使以草食为生的羊群生病,给当地经济带来巨大损失。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外来生物本不少见,它们中有的改变了当地的饮食结构,有的促进了人口增长,甚至丰富和装点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同样,也会因为外来生物的入侵而困扰我们的生活。比如,滇池蓝澡的大爆发,一方面有现代进程中,环境污染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也与凤眼蓝的盲目引种导致水体富营养化有关。
在《通缉紫茎泽兰》报道中,半夏提出,“紫茎泽兰,不是最后的疯狂。”的确,正在抚仙湖里快速繁殖的福寿螺,如果不加以控制和消灭,将会成为又一次的“疯狂”。
这种自巴西引进的外来生物,最初出现在广东省,并起了一个好吃又讨喜的名字,且一度在北上广等城市兴起了吃福寿螺的热潮。然而很快,由于福寿螺的口感和携带的病菌不易消灭而退出了人们的餐桌。
随即福寿螺被随意扔弃,热爱清洁水体的福寿螺经过漫长的旅行,来到了有着一类水品质的抚仙湖。半夏说,可以预见,湖中及周边水域的水稻和藕都将会被福寿螺附生于根系,根茎嫩芽被啃食,随之便会是大面积的减产,还有水体的严重污染。
很快,半夏在自媒体上关于“打一场消灭福寿螺的人民战争”的文章引起了当地政府部门的重视,这场持久战已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