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乾转坤 一个“银行家庭”的从业史

讲述人：张文欣

职业：银行职工

从最初“大一统”的金融体系，到后来的专业银行出现，再到众多股份制商业银行、保险公司、证券公司等多元化金融体系出现并壮大；从最初的手工记账，到后来的机器记账，到互联网发展后的全国会计核算系统联网，再到现代化支付体系的真正拓展……作为中国人民银行系统入职近40年的员工，58岁的中国人民银行太原中心支行员工张文欣（化名）与她的整个家庭，成为了改革开放40年间国内金融业变迁的亲历者和见证者。

1979年2月，刚刚插队返城的我，进入中国人民银行太原市支行营业部工作。

彼时，全国只有一个银行，就是中国人民银行，这家银行不仅有着中央银行的功能，也同时有着商业银行的功能。由于当时特殊的背景，中国人民银行的营业部担当的正是如今商业银行营业网点的角色。而金融行业在当初的地位甚至不如很多工厂，其实就是一个服务行业，远远不如现在听起来高大上。当时，我被分到会计股坐柜台，上班并没有统一的工服，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就是工作时戴在胳膊上的一双袖套，因此，我常被朋友们戏称为“戴袖套的”。

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人们进出银行，并没有太多的选择，银行基本的业务只有储蓄、信贷和汇款。而即便是基本业务，工作方式也与现在完全不同。当时我负责的工作主要是帮助客户邮寄汇款单，由于没有计算机，且通信系统不够发达，无论是同城还是异地，客户可以选择的汇款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信汇，另一种是电汇。

信汇使用的是信件邮寄的方式，需要帮客户把汇款单填好之后，装在信封里通过邮局寄到汇入行，再通过汇入行入账到收款人手中，一般来说，异地的一次汇款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到账。电汇的到账时间相对短一些，通过电信局发送电报进行汇款，一般来说，1天时间即可到账。于是，我经常需要帮客户收寄各种汇款单。尤其是在电汇时，每次都需要填写不同地区的联行行号，同时，在收到寄来的汇款单时，还需要进行电报译码，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慢慢练就了熟记多地联行行号和电报译码的本事，有一次，我跟随行里上山植树，有两个同事做我的工作都手忙脚乱。

由于当时的任何业务都需要手工完成，再加之银行营业网点过少，工作量相当大，三天就要用完一支圆珠笔。因此，工作中难免出现各种差错，当时会计科负责记账的同事们，经常会有记错账的情况发生，由于是手工记账，哪怕出现了一分钱的差错，当天的凭证都要被翻一遍，需要很久才能找出差错，有加不完的班。

虽然自己并未出身于金融世家，但婚姻却让我与金融业有了更深的渊源。

工作后不久，经人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于1983年1月正式结婚。

在我新加入的这个家庭中，作为一个老革命的公公王威（化名），在解放后进入大学深造两年，便被分派到中国人民银行，1961年7月9日，由于工作成绩突出，被任命为中国人民银行山西省分行的副行长，三年后，又被任命为中国农业银行山西省分行副行长。改革开放后，我公公已经退休，由于喜欢学习，爱好古钱币研究，退休后闲不住的他，又于1987年11月25日在太原牵头创办了山西省钱币学会，并成为山西省钱币学会的第一任理事长，并将钱币研究做得风风火火。

而我的婆婆李丽萍（化名）同样在金融行业有着丰富的经历，最早在中国人民银行位于太原市帽儿巷的国营金店工作的她，随着国营金店被并入百货公司，她回到了当时的中国人民银行山西省分行信贷处工作，其后，在改革开放前的二十余年间，从中国人民银行的太原市河西办事处到广场办事处，从出纳员、储蓄员、内勤到外勤，她辗转于多个岗位，1979年，中央下发《关于恢复国内保险业务和加强保险机构的通知》，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国内业务得以全面恢复。1980年，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山西省分公司与中国人民银行山西省分行正式“分家”，她在保险公司负责机要多年后，随着工作调整，又重新回到了中国人民银行山西省分行，直至退休。

我婆婆有6个儿女，在找工作时，或许是受了父母的影响，每个人的工作无一例外地与金融业相关。甚至有两个外孙女如今也已在金融行业立足。这个家庭成了真正的金融家庭。

由于恰逢改革开放，在过去的40年间，金融行业的变革是翻天覆地的。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初，仅有一家银行，到去年年底，据银监会的相关数据显示，国内的银行业金融机构已经达到4549家。

我和我的家人们几乎亲历了整个金融业的变革。

从1984年1月1日起，中国人民银行开始专门行使中央银行的职能，集中力量研究和实施全国金融的宏观决策，加强信贷总量的控制和金融机构的资金调节，以保持货币稳定；同时新设中国工商银行，人民银行过去承担的工商信贷和储蓄业务由中国工商银行专业经营。

在我的印象中，在1984年人行与工行“分家”之时，柜台业务已经全部转移到工行，我也留在了人行太原分行，再也不需要“坐柜台”。直到1998年12月，人行太原中心支行在原人行山西省分行和人行太原分行的基础上合并成立，我终于成为人行太原中心支行的一员。

除了机构变革，随着技术的革新和互联网的推动，一些金融业务模式的改变和新的金融产品不断出现，更是与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密切相关。

尤其是在人们所熟悉的银行，业务处理方式从手工变为机器，从只能在本网点处理变为可以全国联网；点钞方式从手工点钞到机器点钞再发展为清分机甚至流水线；网点业务模式从前后道到柜员制再到业务集中处理；从之前只能在网点柜面办理业务，到现在ATM、电话银行、网上银行、手机银行、智能银行等全渠道。银行的业务处理效率大大提高，业务处理范围更广，业务量更大，业务处理更加准确，风险控制更加严密。

从最初的手工记账、手工操作到机器记账（未联网的单机版打印系统），再到上世纪90年代，我所在的中国人民银行在系统内开始了在支付系统现代化建设中的第一次尝试，为了实现“天地对接”，央行甚至租用了卫星，在位于北京的全国总中心主站和各地人民银行分支行的小站之间传递支付指令，我曾经“寄信”的工作模式终于发生了改变。不过，此时的支付系统仍未真正实现各大银行间的联网。直到2003年开始，大额支付系统、小额支付系统、境内外币支付系统和网上支付跨行清算系统逐步在全国大规模推广，现代化支付清算体系不断完善，没有这个支付体系，就不会有现在的网银、支付宝、微信支付。

如今，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和金融产业的不断创新，我的整个家庭金融生活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线缴纳水费电费、手机充值、网银转账、订购机票、网络购物、网上理财……互联网的出现、金融产品的创新，以及支付方式的改变，正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家庭中每个人的生活习惯。

提及改革开放，我婆婆非常满足，她认为家庭中的每个成员都得到了上一辈的精神传承，努力学习、踏实工作、精进肯干，而且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如今，只要努力，每个人的机会都很多。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金融业便开始了对外开放的历程，迄今已整整40年。尤其是银行业，在这40年中发生了巨变，从一元银行体制到多种类型银行业金融机构并存，从无序竞争、高风险运行到有序发展、风险可控运行，从长期封闭发展到全面对外开放，发展历程跌宕起伏。

1978年之前的数十年，中国的银行业务都由中国人民银行经营，直到1979年3月，中国农业银行恢复，这不仅开了设立国家专业银行的先例，更是首次打破了大一统的传统金融体制格局。同月，中国银行成立，迈出了专业银行体系的建设步伐。当年8月28日，国务院批准中国人民建设银行为国务院直属单位，直到1996年3月，这家银行正式更名为中国建设银行。

1983年9月17日，国务院作出决定，由中国人民银行专门行使中央银行的职能，并具体规定了人民银行的10项职责。

1984年1月1日起，中国人民银行不再办理针对企业和个人的信贷业务，成为专门从事金融管理、制定和实施货币政策的政府机构。同时新设中国工商银行，中国人民银行过去承担的工商信贷和储蓄业务由中国工商银行专业经营。至此，中央银行制度的基本框架初步确立，专业银行体系得到初步发展。

为适应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和发展，1986年7月，作为金融改革试点，国务院批准重新组建交通银行。1987年4月1日，重新组建后的交通银行正式对外营业，成为中国第一家全国性的国有股份制商业银行。

股份制商业银行也成为国内最早上市的银行类型。其挂牌上市，成为我国金融体制改革的突破口，为中国银行业的改革和发展提供了新的支点，更为银行自身注入了迅速扩展经营领域和规模的巨大动能。早在1987年，深圳发展银行（平安银行）率先面向社会公开发售普通股，并于1991年成功挂牌上市，成为国内第一家上市银行，并由此拉开了股份制银行上市融资的大幕。2000年12月19日中国民生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以35000万A股在上交所上网发行。

与此同时，随着专业银行的政策性业务逐步划转到政策性银行，国内商业银行的经营机制进一步向市场化靠拢。1994年，四大国有专业银行的政策性业务被剥离，国家开发银行、农业发展银行和进出口银行3大政策性银行正式成立。

其后，在金融体制改革的推进下，各类银行业金融机构的总资产比重出现了较大的调整，而互联网的出现，也让金融市场的发展逐渐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特点。

民营银行、村镇银行、贷款公司、各类财务公司、消费金融公司……银行业金融机构不断被丰富，各类证券公司、保险公司、基金公司、信托公司等非银行金融机构陆续出现，第三方支付、电子商务平台和电信运营商等各类机构不断推出个性化金融产品。而银行业也着力于自身优势推出直销银行，如今，各商业银行正在着力布局金融科技，加快打造数字化银行，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推出闪电贷、刷脸取款、“一闪通”支付等创新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