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阎老肃:可以说阎肃不行,但不能说空军不行

这么多年以来,丙申猴年的春晚是第一届没有阎肃参与的春晚。
界定阎肃在艺术界的“行当”也容易也不容易,他是中国当代最伟大的词人之一,同时也是著名的戏剧家和诗人。中国红歌会终审评委、中国戏剧家协会顾问、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名誉主席等十多个社会职务一点都没有耽搁他创作的速度和质量。大家用以概括他身份的,只有一句“空军政治部文工团老艺术家阎肃”,因为你无法说出他在哪一个领域做得更加登峰造极。
已届耄耋之年的阎肃,一头银发和沟沟坎坎的面孔一点都遮掩不住年纪,但是那张永远笑容可掬的、八十岁的脸却丝毫都不沧桑。一眼望去,岁月只是在他身上留下若干深刻的标记,却未曾加以残酷的“侵蚀”,因为阎肃那永远有神、永远漾满了笑意的眼睛,让人感觉不出一点点的事故和消沉。阎肃每每出现在央视“青歌赛”的现场,面对着全国亿万观众,连说带唱,从来没有过词穷的时候,谈吐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却从来是一副充满戏剧性的语气。这样的阎肃,符合人们对方外游侠的一切最极致的想象——知音律、通诗词、仗剑行侠、德高望重、忠肝义胆、博闻强识、文采风流、功力精深、举重若轻。如果硬要说阎肃练的是哪一门功夫,那就一定是无剑胜有剑的“天下第一剑法”——六脉神剑,它不需假以神兵利刃,只弹指一挥间,已是剑气纵横,凭的就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勤修苦练的深厚内功。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想去打仗,只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我才扛起了枪。”编辑本段
——阎肃《军营男子汉》编辑本段
乱世出英雄,1930年出生的阎肃,在7岁那年就经历了抗战的爆发,举家从河北逃难到重庆。阎肃的家庭有着双重特点:他的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解甲归田之前也曾经跟军阀部队南征北战,阎肃算是出身军人家庭。同时,他的父母又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生长在这个宗教家庭里的阎肃就在一所修道院办的初级教会学校念书,学习英文、拉丁文和一些教义。因为考试总拿第一,所以经常能享受“上钟楼敲晨钟”的荣誉。不止如此,在极其严格的家教之下,阎肃积累下了“深不可测”的古诗词底子,直至今天,翻开随便一首古诗词,念出上句,他就能立刻接出下句来。由于天资聪明,学校推荐他到高级修道院,准备重点培养他。但阎肃却坚决选择报考重庆南开中学。
当阎肃向大主教提出要离开时,被骂得狗血淋头,大主教训斥他:“我们这么培养你,你还要走?你应该继续当上帝的仆人!”阎肃低头一言不发,但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后来,经与修道院多次交涉,他们才同意让阎肃转走。
抗日战争时期,为躲避战乱,很多北京、上海的京戏名角都跑到了重庆,加上北方来的戏迷,就更相得益彰了,一时间好不热闹。那时候唱京戏的名角、大师的地位就如同现今的歌坛、影坛的天王巨星,也属于绝对的偶像。阎肃的父亲喜欢看京戏,常会带着他去当时的“历家班”看戏。阎肃特别喜欢看戏,凡有好戏就去看,迷得不得了。后来不仅是看,还瞒着父亲,在课余时间和同学一起演戏玩,“家伙”、“行头”都置办上了,这就如同现在学校里的小哥儿几个组织了个“花儿乐队”一样。有一年,学校开校庆晚会,阎肃还专门写了个独幕剧《完璧归赵》,和同学自导自演的,效果不错,演出后还受到了奖励。

上中学和大学时,他开始秘密参加共产党的一些外围组织,参加了许多进步青年学生运动,他的中学老师中有一位姓赵的地下党员,对他早期的思想影响很大。他后来回忆这段历史时说:“我能信仰共产党,其实是一种必然,抗日战争爆发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学生,我的童年是在‘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度过的,民族的危亡感像低气压一样沉重地压在我们这一代中国人的心头上。作为一个少年,我充满感情地阅读了自鸦片战争以来的历史典籍,心中好像压着一块石头,我们这古老的国家什么时候才能扬眉吐气啊?所以说,我选择跟共产党走就是这种必然。”
1949年重庆解放前夕,阎肃的父亲,有过军阀历史的阎襄臣已是60岁的老人。朋友劝他去台湾,又帮忙安排他去香港,然而老爷子却把去留的抉择权交给了长子阎肃。阎肃的表态很干脆:“要走你们走,我那儿都不去,我要迎接解放。”阎老爷子听罢,决定全家人跟随长子留下来。
58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阎肃痛了一辈子,记了一辈子。1952年,他是西南团工委青年艺术工作队一名没穿军装的宣传员,随部队出境慰问参战部队。第一次来到枪林弹雨的前线,当时最让他揪心的是“生死就在一瞬间”。有时候,他到一个连队演出,头天看到的还是一张张年轻生动的脸,围着他们演出队说说笑笑,可第二天看到的,却是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一具具尸体,有的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有一天,他从一个阵地到另外一个阵地上去演出,翻过一座大山时,他一下看得惊呆了,山冈上的墓碑一座连着一座,一片接着一片,漫过成片的山林,所有的墓碑都朝着祖国的方向,有的墓碑上甚至连死者的名字都没有。他在墓碑前站了好久,想起了许多,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些战死在异国他乡的兄弟啊,许多人都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他们为了祖国连命都可以舍得,自己还有什么不可以付出呢!就在那一刻,他在心底做出了一个一生无悔的抉择:我要当兵去!从战场回来,艺术工作队归属部队,留一部分人在地方工作,阎肃强烈要求入伍,终于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军装,不久加入了党组织。也就是在那个时期,阎肃开始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歌词创作。
阎肃的作品曾多次获全国、全军各项大奖,如“文华奖”、“五个一工程”奖、全国征歌奖、全军战士最喜爱歌曲奖等,尤其是1979年他的三部作品《江姐》《忆娘》《红灯照》同时获得全国一等奖。但在参军60年生涯里,他至今最看重一份荣誉是2001年,71岁的阎肃被评为空军优秀共产党员。
阎肃说,“这是组织对我这个老党员的信任。我这一辈子得的奖状和证书实在太多了,但对优秀共产党员这个荣誉情有独钟。现在很多人不以党员为荣,把党员当作资本,看不到什么责任。我认为我们党很伟大,平易近人,很亲切。解放前我就认为我们党了不起,所以崇拜党,老觉得自己离党员的要求差得很远。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我打心眼里感到光荣,激动得不得了。”

“啊,水兵爱大海,骑兵爱草原,要问飞行员爱什么,我爱祖国的蓝天。”编辑本段
——阎肃《我爱祖国的蓝天》编辑本段
阎肃在拉大幕中开始了自己的艺术道路。在西南军区文工团时,阎肃被编入合唱队。那时候,要求演员“一专三会八能”,拉大幕、管汽灯、演出催场,阎肃什么都干过,而且干什么都一心一意,经常受表扬。
1955年4月,西南军区文工团编入空政文工团,阎肃仍然在合唱队,那个时期,阎肃除了干杂活,主要是说相声、编活报剧,而且编一个,受表扬一个,这也为他日后从事创作奠定了基础。1958年底,他被调入空政歌剧团创作组,成为专职创作人员,并逐渐成名。
阎肃凭借着自身深厚的古诗词底子和才华,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勤奋,开始在业余时间,尝试着创作诗歌、歌词,并试着给报社、诗词刊物投稿。投稿、退稿、修改、再投稿,这成了阎肃当时工作之余的工作,并上瘾了。终于,在1958年,阎肃的处女作发表了,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一首他写的歌词被上海的一本歌词刊物《满江红》发表了,歌词的名字叫:《只因我的小银燕是祖国造》。对于这首“处女作”,阎肃至今一句也想不起来了,登歌词的那本刊物也没留下。但就是这首看起来都不像歌的歌词,在当时给了阎肃极大的鼓励。
1959年,阎肃被安排到广东佛山空军某部当兵,那时他的主要任务是擦飞机。时间长了,他跟机械师、机械员、特设师、无线电员,全都交上了朋友,连飞行员也都熟悉了。有一天傍晚,看着别人的飞机都回来了,而阎肃他们机组的一架飞机却还没回来,大家就趁着晚霞眼睁睁看着。这时候,阎肃忽然灵光一现,地上的他和天上的他,心都在天上。对,地上的他和天上的他,都爱这片天。当天晚上,阎肃当兵一年的积累全都付诸于笔端,《我爱祖国的蓝天》歌词很快就出来了。
《我爱祖国的蓝天》是空军文艺战线的“镇山之宝”,半个世纪前诞生的这首歌至今听来没有一丁点的“老歌”味道。2009年,正值空军成立60周年,国家举办了“空军和平与发展国际论坛”,邀请34国空军代表团和150多国驻华大使参加,并观看了空政文工团的文艺演出。席间,一些外国友人说,中国军队的歌曲十分棒,他们喜欢《我爱祖国的蓝天》,而且还会唱。不经意的言语,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动了。
文革中,阎肃是京剧样板戏的主创人员之一,属于靠近文革领导层的人,但他一没有给“中央文革”首长写过效忠信,二没有写过立功检举信。文革中,有人曾三次劝他脱掉军装,委以重任,都被他谢绝了。那人不满地问,“你不想干革命了?”他说:“自参加革命以来,什么都可放弃,但唯有这身军装难以舍弃。”
空政文公团创作室副主任刘福波说,在阎肃身上,为谁穿军装、为谁当兵、为谁创作,体现得十分清楚!阎肃常对团里的年轻人说:“要分个家里家外”。

阎肃第一次看“春晚”,就被一首歌打动了。那是1984年,他和家人一边打麻将,一边看节目,演小品的时候麻将就暂停,唱歌一般不停。但是当张明敏出来唱《我的中国心》时,他们却停了。那个时候,阎肃刚给《西游记》创作了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已是词坛知名的“大腕”了。但像“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这样的词,阎肃说他是写不出来的。那一晚,他琢磨着这首好听的歌和动人心弦的词,心想这首歌肯定会火起来,结果第二天这首歌就唱遍了千家万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首歌当时给阎肃的触动很大,他说这种饱含爱国情怀和人文情感的歌曲,让自己更坚定了以后的创作方向,而且学会了善于以电视的方式传播主旋律的歌声。
之后,北京电视台有个红极一时的节目叫《家庭百秒十问》,请阎肃去当顾问,并撰写主持人台词及帮着出些题目。阎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与电视结下了缘分。从1986年开始,阎肃参与组织策划了十五六台春晚,除了春晚,还有公安部晚会、总政全国双拥晚会、3•15晚会。那十几年,他没有一个大年三十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近几年他又给电视台做嘉宾访谈节目,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影响。而且每次他都穿上空军军装在电视上露面,言语精当有趣,又不乏政治觉悟和爱国热情。阎肃自己说,穿上这身军装,就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说话、做事、行为都要有军人的形象和空军的风度。阎肃在电视上的精彩表现得到了电视界和观众们的一致喜爱,人们一看到他就啧啧称赞:“那个老头是空军的啊!”
在空政一干就是半个世纪的阎肃,也有特别不洒脱的时候。去年,在全军文艺会演的时候,一个评委在看了《蓝天之约》后,顺口说了一句:“空军不行嘛!”阎肃听了这话非常生气,就质问道:“空军怎么不行?”“我是说空军有几个词写得不太好。”“你说词不行可以,但你怎么说空军不行呢?”阎肃继续说:“你可以说我阎肃不行,但我绝不允许你说空军不行,空军怎么就不行!”他们乘电梯从1楼到7楼,阎肃不依不饶,刨根问底,非要讨个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