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架起特殊儿童与世界沟通的桥梁
特教老师拿出积木,给一名孤独症孩子上个训课。
有这样一群特殊的老师,他们不需要在讲台上讲课,但需要给每个孩子制定独特的康复计划;他们不需要每天批改作业,但需要每天写训练评估记录;不需要为孩子的成绩担忧,但得操心孩子的独立健康成长。他们就是特教老师。
2009年,山西省残联下属的省康复研究中心成立儿童康复科,开始为6周岁以下(包含6周岁)的智障、孤独症、语言发育迟缓、感觉统合失调、行为问题儿童提供免费康复服务。科室刚成立时只有五六个孩子、两名特教老师,发展到现在已有110多个孩子、25名特教教师。
由于面对的是特殊儿童,特教老师和一般老师的工作也很不一样。他们要教授认知能力、生活技能、社会交往能力,要做孩子的伙伴、朋友,更要做孩子们认知世界的通道。他们关爱、呵护着这些特殊儿童,让每个孩子在成长的道路上不感到孤独。
在第34个教师节来临之际,山西晚报记者来到山西省康复研究中心儿童康复科,走近这个特殊的教师群体——特教老师。
给特殊学生上课困难比想象的要多
儿童康复科的110多名孩子中,有60多名是孤独症儿童,其余孩子有智力障碍。根据孩子的年龄和病症,这里分为8个班。9月6日10时许,山西晚报记者来到儿童康复科时,正是孩子们上课的时间。与普通幼儿园不同,这里的孩子都有家长陪同。即使在上课期间,孩子们也很难一直保持安静和注意力集中,不时听到孩子哭闹、笑闹声,有的孩子康复课上到半中间,突然起身跑到楼道或者蹲在教室门口。
“这是大老虎,快来摸摸它。”在宝一班的教室,特教老师任卓临一直重复地说这句话。不是简单的几遍、几十遍,而是几乎重复说了一堂25分钟的课。任卓临蹲着身子,弯着腰拿着老虎模型,挨个拉着课堂里10个孩子的手,让他们摸老虎模型。这句话在每个孩子那里都最少重复3次,为了能吸引孩子的注意,她的声音一直保持洪亮。这个课堂中都是三四岁的孤独症孩子。“一堂课只教一种动物,对他们来讲,需要比普通孩子长得多的时间来接收这个信息。”任卓临说,这个时间可能是两三周,也可能是几个月。
在另一间教室,10多个孩子和家长交错拉手围成圈,在老师“变大变大变大,缩小缩小缩小”的口令下,不断前进、后退,感知大和小的概念。十多分钟,老师就重复着这一句话。
接收信息能力差,是特殊儿童普遍的情况,需要特教老师重复教学。而这只是特教老师遇到的一个困难。令很多新老师抓狂的,还有特殊儿童交流困难和情绪失控。“有的脑瘫孩子不说话,老师输出信息后孩子没有反馈,不听指令,这是很多没有接触过特教的新老师刚来时很难接受的。”儿童康复科负责人杜研说,此外,很多特殊儿童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孤独症孩子,有时会莫名其妙生气、暴躁或者高兴,甚至打人、抓人或者自残。“我们招聘特教老师时,一般会让他们先来课堂感受,看他们是否能接受这样的环境。”杜研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些特殊儿童,曾经有一名学幼教的女孩来应聘,结果上班第一天就辞职了。“兴高采烈来,哭着走了。”女孩走的时候说,“这些孩子好可怜,但这些孩子都不听我的话。”
特教老师,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耐心和细心。
一个孩子一袋档案,老师可能比家长更了解孩子
除了十多个孩子一起上大课,特教老师还要给孩子制定个别教育计划,给每个孩子上一对一的个训课。每天,一名特教老师要上5堂个训课,一堂课半小时,课与课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上课时,老师会拿出孩子的“个训课回合数据记录表”,每堂课的学习目标都要进行记录。比如孤独症孩子小博的记录表中模仿训练,训练行为是跟老师做一样的“拍拍手”;听指令训练,行为是“积木给老师”等。这些训练孩子行为是否正确、是否有反应都要记录在案。
这样的“个训课回合数据记录表”只是孩子档案中很小的一部分。这里的每个儿童都有一个自己的档案袋,每个孩子的资料都有2厘米厚。有康复训练档案,包括儿童的基本资料、儿童心理卫生调查表、儿童兴趣调查问卷、行为观察记录表等;有儿童康复档案,包括儿童发展评估表、固定进行评估记录等;有儿童教学的月计划、周计划、个训课回合数据记录表等。
“不夸张地说,我们特教老师可能比这些孩子家长更了解他们。”特教老师范晓娟说。每个孩子的档案从他们来到儿童康复科开始记录,之后每一天、每一个月、每一年的成长都会记录在案,而发掘他们每一点变化和成长的,就是特教老师。
特教老师是帮助这些特殊孩子与世界沟通的桥梁。
有耐心不轻言放弃,要看得到孩子的每一点进步
做特教老师,在帮助孩子康复的过程中,有时候并不容易得到成就感,反而常常有挫败感。“不能轻言放弃,特教老师要有耐心,耐得住性子反复地教,哪怕只是一个词语、一个动作;还要细心,在反复的康复训练和教学中,发现孩子点滴成长。”杜研说,这些成长对于正常孩子可能微不足道,但是对于特殊儿童可能就是难得的进步。发现进步、肯定进步,也给了家长坚持给孩子康复的动力。
杜研拿出一个图画本,里面是一些看上去很杂乱的线条和圆圈,但是杜研眼中流露出满满的自豪感。“这是一个孤独症孩子画的。你看,开始这页是我抓着他的手画的圆圈,这页是他自己画的,开始只是弯曲的线条。”杜研翻着图画本,第三页,弯曲的线条封闭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但是还拖着“长尾巴”,六七页翻过去,终于出现3个完整的圆圈,“这是他自己画的,是不是很厉害!”
在亲三班的教室里,特教老师强慧茹正在为小豪完整地说出“帮帮我”3个字竖起大拇指。之前,她蹲着对孤独症孩子小豪重复了数不清的“帮帮我”。小豪从断断续续的发音模糊,到最后终于能完整说出,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
爱心不是特教老师的全部,他们更需要专业能力
人们提到特教老师时总会感叹“真有爱心”。但是,爱心并不是特教老师的全部,他们帮助特殊儿童康复更需要的是专业能力。
9月6日11时许,教室里,范晓娟在给孤独症孩子小强进行个训课。范晓娟拿积木拼出牛的造型,但小强情绪有些不耐烦,一直要站起身来,哭闹着不肯抬头。范晓娟轻轻按住小强的肩膀,不停地说,“小强,你要坐下”,并用手向下比划着。好一会儿,小强才平静下来,范晓娟继续给小强示范拼积木。
看似简单的安抚行为,实际有理论支持。“和他们交流,一定要说肯定句,例如‘你要坐下’,不能说‘你不能站起来’这种带有反义词的话,他们理解不了。”范晓娟说,在教学中要思索怎样说才能让孩子理解。
怎样教才能让特殊孩子理解、学会,这是特殊教育专业里很重要的专业能力。每个孩子个性不同,所以对每个孩子用的方法都不一样。“这种专业能力需要专门培训,也需要实践中积累,是理论和实操相结合。”杜研说。
在山西省康复研究中心儿童康复科,专业学特教的老师只是少数,多数老师来自幼教、教育学和心理学等专业。“现在省内注册有70多家特殊儿童康复机构,但有特教专业的高校很少。”杜研说,特教行业需要非常专业的知识和技能,他们每年有20至30人次到省外培训,请的都是国外的专业老师,另外,每名特教老师每年都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省内培训,这还不包括新老师的入职培训。
“如何把教学目标细化,去发现孩子的每一点进步;如何更快了解孩子的个性,找到教学切入点……这些都需要专业的知识,而不能仅靠一腔热情。”杜研说,她现在主要研究的是应用行为分析学,这是一门独立学科,在国外广泛应用于特殊教育行业。
刚来上班第二天的教师臧子文就感受到了这份工作的专业性,“首先给孩子们做的测评就非常专业,之后还要制定计划,我买了好些关于特教的书,准备好好学学。”
希望帮助这些孩子成长康复,将来能融入社会
特教老师压力大,来自于对孩子的责任、康复教学的工作量等。每年,儿童康复科都有五六名老师辞职,又招聘五六名老师,流动性很大。现在,这支特教队伍多是90后,而留下来的,很多是来自心底的关爱。
其中,资历最老的就是杜研,是儿童康复科的创始人。2007年,她来到山西省康复研究中心,2009年儿童康复科成立。她说,一开始,很多人觉得她在“教傻子”,言语中带着歧视。“我大学就学的是特教专业,可能跟我从小接触残疾人有关。”杜研是忻州河曲县人,小时候幼儿园有一个聋儿班,她常跟这些小朋友一起玩。“当时就觉得他们那么聪明,怎么不会说话呢。”杜研说,她爸爸在残联工作,所以她一直希望能为残疾孩子做些什么,这也是她从事这行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这里工作的特教老师,对这行多少有些情结,对这些特殊儿童有来自心底的关爱。臧子文大学学的市场营销,毕业后在早教机构当助教时无意中接触了一个孤独症孩子,“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孤独症,我上网查了些资料,看得特别心痛。”因为这无意中的接触,臧子文想要接触特殊教育行业。结婚生子后,她先到某教育机构应聘成为一名幼儿英语老师,后来又升职为校区运营管理校长。今年8月,无意中在网上看到山西省康复研究中心儿童康复科招聘特教老师,她就有了当特教老师的想法。“这些孩子比我想象的开朗、天真,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他们成长、康复,将来能够融入社会。”臧子文说。
山西省康复研究中心主任张欣荣介绍,马上就要到教师节了,这些可爱的特教老师可能不能像普通老师一样,收到来自孩子们的祝福,但他们同样会为孩子一点一滴的成长而感到幸福和满足。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关注这些特殊孩子,关注特教老师,给他们更多的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