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孔子三十八代孙，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廉吏

孔戣刚一到任，了解到岭南的民情后，就奏报朝廷，减免了岭南各州拖欠多年无法上缴的钱粮，共计钱十八万缗，米八万斛，黄金税每年八百两。

孔戣，字君严，冀州（今河北冀县）人，孔子三十八代孙，建中三年（782年）登进士第。作为孔子的后裔，儒学的正宗传人，孔戣是备受关注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廉吏。孔戣历任侍御史、谏议大夫、给事中、华州刺史、岭南节度使等职。他居官执法严明、革除弊政，一生颇有建树，尤其在广州刺史任内，为开发岭南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唐朝中后期，宦官干政的局面日益严重，宪宗李纯虽是有为的皇帝，但是他依然信任、依靠宦官维持自己的统治。元和六年（811年），宦官刘希光接受了羽林大将军孙璹贿赂的二十万缗钱，事情败露后，被宪宗赐死。此事牵扯到宦官头目、知内侍省事吐突承璀，宪宗迫于朝臣的压力，将吐突承璀贬为淮南监军。这一案件的处理原本可以就此结束，可是太子通事舍人李涉却再起事端，他揣测宪宗对吐突承璀的宠信其实并未消失，于是投匦上疏称：“吐突承璀有功，刘希光无罪，吐突承璀一直是陛下的心腹，不应骤然将他抛弃。”孔戣时任知匦使、谏议大夫。唐朝实行投匦制度，武则天时期，铸制了四个铜匦，列置在朝堂上，盛放臣民的上书，以保证言路畅通。这项制度一直沿用至唐朝末年。知匦使每天傍晚负责开匦收集所有的上书，交付职能部门处理。但是，上书者事先须出具副本由知匦使检验，如发现内容伪滥，知匦使可以不予受理。当时孔戣看到李涉的上疏副本后，不但不接受他的上疏，还当面责备他。李涉仍不甘心，遂行贿，从光顺门上疏，由合门使交付有司办理。孔戣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上疏弹劾李涉交结宦官，蒙蔽皇帝。宪宗下诏贬李涉为峡州司仓。从此，宦官和宠臣对孔戣又惧又怕，朝中的大臣都为他的安危担忧，孔戣却为自己能够打击邪恶的宦官势力而高兴。

不久，孔戣改任给事中，兼太子侍读。当时发生了两起案件，一件是江西观察使李少和贪赃枉法，另一件是博陵崔易简杀害其堂兄。这两桩案件都有确凿的证据，却迟迟未能判决。原来是京兆尹干扰案件的审理，想要为李少和、崔易简推翻证据。孔戣秉公执法，对这两起案件慷慨陈词，最终审判结果是李少和被贬官，崔易简处以死刑，京兆尹被罚款，夺去三个月的薪俸。案件成功审理后，孔戣得以升任尚书左丞。

元和九年（814年），信州刺史李位好黄老之道，多次举行祭神祈福的仪式。李位的部将韦岳趁机诬告他召集方士图谋不轨。监军高重谦逮捕李位，将他押解到宫中审讯（“安史之乱”后，唐朝开始委派宦官担任地方藩镇的监军）。孔戣反对宦官干扰司法，他上疏称：“朝廷刺史如果犯罪，理应由司法部门审理，不应囚禁在宫中讯问。”于是，宪宗把李位一案交付给御史台办理。孔戣与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的其他官员一起审查，证实李位没有谋反的罪状。最后，韦岳以诬告罪被诛杀，李位被贬为建州司马。如果不是孔戣进谏、审理，李位很可能会被处以极刑。孔戣伸张正义、不畏强暴，得到朝臣的一致称赞。可是，他的行为招致宦官的嫉恨和报复，孔戣被迫离开朝廷，出任华州刺史、潼关防御使等职。

孔戣任职华州刺史期间，时常关心民众的疾苦。华州是东部通往京师长安的交通要道。当时明州（今浙江宁波）每年要向朝廷进贡淡菜、蚶蛤等物，从海滨运抵京城长安，沿途要役使民众四十三万多人。由于扰民甚重，孔戣不惜冒犯朝廷，上奏宪宗，免除了这项贡赋，这一奏疏也给宪宗留下了深刻印象。

元和十二年（817年），岭南节度使崔詠卒，宪宗对宰相奏请的接替人选都不甚满意，他突然想起一人，就对宰相裴度说：“曾经上疏请我免除蚶、菜的人叫什么名字？如今他在什么地方？他可以胜任此职，将他为朕找来。”裴度向宪宗禀告了孔戣的出身履历，宪宗表示认可，随即授予孔戣广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的官职。

唐代的岭南是蛮荒瘴疠之地，自然环境恶劣，人口稀少。但政府对岭南征收的赋税却异常沉重。岭南的荔枝、龙眼、珍珠、蔗糖、葛布、香料等特产及珍奇动植物都要向朝廷进贡，沉重的负担让当地百姓无法承受，再加上地方官吏专事搜刮，无疑雪上加霜。孔戣刚一到任，了解到岭南的民情后，就奏报朝廷，减免了岭南各州拖欠多年无法上缴的钱粮，共计钱十八万缗，米八万斛，黄金税每年八百两。

岭南诸州人烟稀少，当地汉族居民与少数民族同俗，生产方式落后，火耕水耨，昼乏夜饥。百姓生活困苦，不少人迫于生计，竟然卖掉自己的妻子、儿女，导致买卖奴隶之风盛行，不法之徒以此谋取暴利。唐中期以后，朝廷曾多次下发诏令限制或禁止岭南地区买卖奴隶，但此风屡禁不止。由于南方奴隶价格便宜，甚至“京师权要多托买南人为奴婢”，对于这类请托，孔戣严词拒绝。孔戣严令禁止鬻口为货、掠人为奴。为了杜绝买卖奴隶的风气，孔戣不惜从严惩处。他属下的官吏在路上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未报官府，私自收养，孔戣得知后，按照当时朝廷的法令，将他定为死罪。从此以后，当地百姓再也不敢违反刺史的禁令。

岭南地区的官吏贪赃枉法十分严重，官员的薪俸为三万缗钱，但朝廷往往不能按时发放，因此，他们的衣食费用皆取自当地，岭南官员往往借此大肆搜刮，危害百姓。孔戣严格整顿吏治，采取高薪养廉的办法，奏请朝廷增加州县官课料钱，将官吏的薪俸增加了一倍，使他们再无后顾之忧。孔戣同时告诫官吏不得贪暴，对于那些拒不听命、敢于违纪者，则严厉惩治。

广州是唐代海外贸易的重要港口，当地官吏盘剥外商，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对外贸易。孔戣上任前，海舶贸易陋规甚多。例如，外商船舶靠岸有“下碇税”，登陆后有“阅货宴”。外商为了开展贸易，给当地官吏赠送犀牛角制品和成串的彩珠。所赠之广，下及仆隶。孔戣下令禁绝，不得向外商索要馈赠。旧制，死在岭南的海外商人，其财产由广州官府保管，期满三月之后，倘无妻子、儿女前来认领，则予以没收充官。孔戣认为这项制度很不合理，海道往返当以“年”计算，不应以“月”限制。如果能证实确为海商的亲属，不论期限，全部退还其财物。

岭南从秦汉开始就是朝廷流放罪犯的地方，唐代也不例外，南来士人和被贬官员及其后代在岭南有百余族。孔戣对他们当中有才能的人予以重用，对衣食困乏者供给粮食，对婚嫁年龄的男女则资助他们完婚。其中，孔戣与韩愈的交往，成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元和十年（815年），韩愈因谏迎佛骨，被宪宗远贬潮州，担任潮州刺史。孔戣对韩愈礼遇有加，他担心韩愈的刺史薪俸太少，以致用度缺乏，每月赠送他五千钱。韩愈对此婉言谢绝，但对孔戣的善意却一直心存感激。

元和十五年（820年），穆宗即位，将孔戣召回京城，任用他为吏部侍郎。长庆二年（822年），孔戣调任尚书左丞，这一年孔戣已经70岁了，他再三请求皇帝允许他离任。韩愈这时已回到朝廷任职，他认为孔戣身体尚好，不应退休，上疏《论孔戣致仕状》，请求穆宗挽留。韩愈说：“戣为人守节清苦，议论平正”“忧国忘家，用意深远”。但是穆宗最后还是批准孔戣以礼部尚书致仕。长庆四年（824年），孔戣病卒，朝廷追赠其为兵部尚书，谥曰“贞”。

孔戣任广州刺史时，请韩愈撰写了《南海神庙碑》的碑文，这座唐碑至今仍矗立在广州南海神庙中。韩愈在碑文中称赞孔戣为人正直严明、内心和乐简易；为官恪尽职守、清廉爱民，并高度评价孔戣开发岭南的功绩，“刑德并流，方地数千里，不识盗贼；山行海宿，不择处所”。岭南在古代一向是匪盗猖獗之地，孔戣在任期间，采取依法治理、以德教化的方式管理民众，在他的努力下，岭南地区逐渐安定，百姓衣食丰足，安享太平。孔戣体恤民众、重贤爱能、廉洁奉公的风范与他开发岭南的业绩必将千古流芳。

摘编自《中国廉政史话（人物卷）》甘肃文化出版社2016年1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