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世界里的老北京

2018年10月30日，著名作家查良镛（金庸）逝世。自1955年以笔名“金庸”在《大公报》副刊连载《书剑恩仇录》起，至1972年发表《鹿鼎记》，金庸共创作了15部长、中、短篇武侠小说，除去短篇小说《越女剑》，其余14部书名取首字可连缀成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深受国内外几代读者的好评。除此之外，金庸还是一位成功的报人，于香港创办了影响深远的《明报》及《明报晚报》等系列报刊。

金庸所创作的小说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重温金大侠笔下的武侠世界，会发现多部作品都与北京有着渊源，既有对北京城的记述，也有对京城地名、美食的描写，细细品读，令人游心骋怀、遐思无限……

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多以宋代至晚清为历史背景，不少故事情节和人物活动场景都与北京城有关。

《倚天屠龙记》的故事发生在元末，而元代京城称为“大都”。《倚天屠龙记》第二十六章写道：“这日午后，三骑一车径向北行，不一日已到元朝的京城大都。其时蒙古铁骑所至，直至数万里外，历来大国幅员之广，无一能及。大都即后代之北京。帝皇之居，各小国各部族的使臣贡员，不计其数。张无忌等一进城门，便见街上来来往往，许多都是黄发碧眼之辈。”

元大都，又名“汗八里城”，即今天的北京城，是至元四年（1267年）以金代大宁宫（今北海琼华岛）为中心兴建的，城域为长方形，城墙全部为黄土夯筑而成，四面辟有城门11座，由外城、皇城和宫城组成，其布局奠定了今日北京城的基本格局。元朝时期海运发达，中外交往频繁，外国使团时常到大都寻访，所以张无忌进城之后会见到不少“黄发碧眼之辈”。

在金庸的其他作品中，《碧血剑》以明朝末年为历史背景，而《鹿鼎记》则以清代康熙年间为背景，《飞狐外传》以清乾隆年间为背景，故事多发生在明清时期的北京城，所以不少章节都写到北京的街市与风情。其中《飞狐外传》第十三章写道：“其时正当乾隆中叶，四海升平。京都积储殷富，天下精华，尽汇于斯。胡斐和程灵素自正阳门入城，在南城一家客店之中要了两间客房，午间用过面点，相偕到街道各处闲逛，但见熙熙攘攘，瞧不尽的满眼繁华。”

明永乐元年（1403年），明成祖朱棣改“北平”为“北京”。永乐十四年（1416年）起营建北京宫殿，永乐十九年（1421年）正式迁都北京。明代的北京城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改建，北墙南缩5里，南墙向南展出2里，成为东西向的长方形。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又筑外城，至此北京城的基本轮廓已经构成，即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清顺治元年（1644年），清廷将首都从盛京（今辽宁沈阳）迁到北京后，基本沿袭了明代北京城的格局。乾隆年间北京已是繁荣的大都市，为全国政治与经济中心，由此胡斐看到的京城是“熙熙攘攘”“满眼繁华”景象。

金庸在小说中提及多处京城老地名，如西单、白塔寺、甜水井胡同、头发胡同等，由此可见大师对北京史地颇有研究。

《鹿鼎记》第十九章韦小宝在五台山办完事回北京，“和双儿上了骡车，弯了舌头，满口京腔，说道：“咱们先去西单老魁星馆……”

据《北京市西城区地名志》载：西单位于西城区中部，明正统年间在此建牌坊，其位置约在今十字路口中心偏北。最初其匾额题为“瞻云坊”，后改为“庆云坊”，为四柱三间三楼冲天式带戗杆的木牌坊。因地处皇城西侧且为单座，故称“西单牌坊”或“西单牌楼”，并与东单牌楼相对应，简称“西单”。明清时期西单一带商业繁盛。近代商业进一步发展，连原本在西四、护国寺一带的商贩和店铺，也纷纷向西单集中，促使西单成为京城繁华的街市。1923年，因修有轨电车道，将牌楼拆除，但“西单”之名沿用至今。

《倚天屠龙记》第二十六章中，赵敏、张无忌等来到大都城，刚一住下，店小二便向他们介绍附近的“万安寺”：“这万安寺真是好大一座丛林，寺里的三尊大铜佛，便走遍天下，也找不出第四尊来，原该去见识见识。”“等到二更时分，三人从窗中跃出，向西寻去。那万安寺楼高四层，寺后的一座十三级宝塔更老远便可望见。张无忌、杨逍、韦一笑三人展开轻功，片刻间便已到了寺前。”

这里所说的“万安寺”，即是今天的白塔寺。位于西城区阜成门内大街北侧，始建于元代，忽必烈赐名“大圣寿万安寺”。明天顺元年（1457年）重建后，改称“妙应寺”，分刹座、相轮、宝盖和刹顶几个部分，因白色塔身，俗称“白塔寺”。塔身为硕大的白垩色覆钵体，形状如同葫芦，上半部为圆锥形的长脖子，有13节，称“十三天”（即金庸书中所言“十三级”），顶上有花纹铜盘。因建筑高大醒目，为京城的标志性建筑。

《鹿鼎记》中则多次提到京城的“甜水井胡同”，如第九章“过了三天，韦小宝禀明康熙，要出去访查鳌拜的余党，径自到东城甜水井胡同来”；第二十一章“安顿已毕，韦小宝独自出来，到甜水井胡同天地会的落脚处去一看，见住客已换了个茶叶商”；第四十九章“第二路探子跟着来报：“回大人：泰都统骑了快马，已赶到甜水井胡同。”一名亲兵道：“小人等一共八人，奉了大人将令，在甜水井胡同前后打探。”

书中所说的“东城甜水井胡同”，为今东城区“大甜水井胡同”。据《北京地名典》载：“大甜水井胡同位于东城区西南部，东起王府井大街，西至晨光街。明称甜水井。清宣统时称大甜水井，民国时沿称。1949年后称大甜水井胡同。据传胡同西口原有一口井，水质甘甜，故而得名。”

金庸先生在小说中提及的各地珍馐美味近百种，其中京城的美食就有涮羊肉、糟熘鱼片、冰糖葫芦、炸羊尾、绿豆糕、豌豆黄、薄脆、银丝卷等十几种，读来令人口齿生津。

《倚天屠龙记》第二十七章中，赵敏引路，带张无忌来到西城万安寺一家小酒家，“相对而坐，叫店小二拿一只火锅，切三斤生羊肉，打两斤白酒”，一边吃，一边聊。

涮羊肉，又称“羊肉火锅”，始于元代，兴起于清代，是老北京最著名的美食。《旧都百话》云：“羊肉锅子，为岁寒时最普通之美味，须于羊肉馆食之。此等吃法，乃北方游牧遗风加以研究进化，而成为特别风味。”如今仍是京城的一道美味。

金庸在小说中也曾提到冰糖葫芦，《飞狐外传》第十三章便写道：“两人不认得道路，只在街上随意乱走。逛了个把时辰，胡斐买了几串冰糖葫芦，与程灵素各自拿在手中，边走边吃。”

冰糖葫芦为京城冬日里最具风味的时令小吃。据《燕京岁时记》载：“冰糖葫芦，乃用竹签，贯以山里红、海棠果、葡萄、麻山药、核桃仁、豆沙等，蘸以冰糖，甜脆而凉。茶楼、戏院、大街小巷到处可见。”京城最早制售糖葫芦的是“不老泉”、“九龙斋”、“信远斋”等出售蜜果的几个老字号店铺。

《鹿鼎记》第十九章，韦小宝向车夫言道：“咱们先去西单老魁星馆，那儿的炸羊尾，羊肉饺子，还对付着可以。车夫恭恭敬敬的应道：‘是！’”

历史上西单一带是否有“老魁星馆”，无以考证，但炸羊尾、羊肉饺子却是老北京的美食。据《北京小吃趣话》载，炸羊尾是北京清真风味的一道甜菜，名为“羊尾”，实际是选用上等质量的红小豆熬煮，经过去皮、洗沙等数道工序，经制成豆沙馅，再挂匀蛋清糊后油炸而成。此菜始创于清朝末年，原本是用羊尾作馅炸成的，因其油腻且膻味较重，后将羊尾馅换成了豆沙馅，其形状和颜色都保持原来的样子，因此还叫“炸羊尾”。

绿豆糕和豌豆黄也是人人喜爱的北京传统小吃，金庸在小说中也有描述。《鹿鼎记》第十章中有言：“（韦小宝）将糕点拿了出来，说道：‘这玫瑰绿豆糕，你吃一块试试。’小郡主（沐剑屏）摇了摇头。韦小宝拿起另一只盒子，打开盒盖，说道：‘这是北京城里出名的点心豌豆黄，你们云南一定没有的，吃一块罢！’小郡主又摇了摇头。”

绿豆糕是著名京式四季糕点之一，形状四方，色泽浅黄，口感细腻柔滑，豆香浓醇。主要原料是煮熟的绿豆粉、糖玫瑰花、桂花糖等。豌豆黄是北京春夏季节一种应时佳品。通常将豌豆磨碎、去皮、洗净、煮烂、糖炒、凝结、切块而成。色泽浅黄、细腻、纯净，入口即化，味道香甜，清凉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