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石雕大师张爱光：让沉睡的石头鲜活起来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青田石雕”代表性传承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张爱光正在雕刻
“石头并非死物，只不过是在大山深处沉睡多年，一照得见天日。我从事石雕艺术就应该让沉睡的石头鲜活起来。”今年61岁的张爱光，从拿起雕刀至今已有44年，他早已把青田石雕当作自己一辈子的坚守，于一刀一刻间，展现石头的自然之美与石雕技艺的妙合之作。
“中国石雕之乡”浙江青田，以石为美，因石而兴。取材于此地所产的叶蜡石，经相石、开坯、雕琢、封蜡、润色等工序，将花鸟鱼虫、山水人物等写实尚意现于石雕之中。
走进青田石雕发源地——山口镇，各式刻刀雕琢石头的声音此起彼伏。“青田石雕斧凿夺神鬼，人巧胜天然。”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青田石雕”代表性传承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张爱光欣然接受中新网记者专访。
他自称是农民的儿子，所以捡起了石头，放弃了当华侨的机会。谈起和石头之间的情缘，“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农民，哪里懂得雕石头。”张爱光直言不讳，最初是在青田山口石雕厂从事雕刻工作的姨父高树尧无心给的几样石雕小玩具，吹响了改变自己命运的“魔曲”。
“1976年高中毕业后，我从锯、凿、刻、雕、镂等石雕基本刀法学起，花三年时间练就基本功。”张爱光介绍，此后他又师从青田石雕艺术家倪东方、林福照，细心揣摩前辈的刀法、风格、手法等。
“每天十四五个小时练习石雕，过程虽然艰辛，但我都坚持下来了。”早年学艺时光给张爱光留下深刻的印象，“夏季，闷热异常，汗水和着粉尘直流而下；冬季，钢铁、石块冷得刺骨，几个小时下来，握刀的手都伸不直。”
在张爱光看来，会雕石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断推陈出新，赋予石头新的文化内涵和艺术生命力。
为此，张爱光花了十几年时间到全国各地学习石雕技艺，学习中国古典文学、历史、美术等知识，并与石雕相融合，使之在创作过程中更加游刃有余。
张爱光说，石雕创作需达到“三点要求”，一是石材质量要好，如青田的封门青、黄金耀、金玉冻等；二是作品线条要好，创造有美感的造型；三是艺术气息要到位，要让石头焕发“生命力”。
“一件石雕作品做到位，从最初构思、选择材料、明确主题到上手创作雕刻，往往需要2-3年的打磨时间。”张爱光表示，好石材越来越稀缺，有时候一块好的石头会根据时代的不同、艺术家的文化修养来展现出不同魅力。
青田石雕工艺讲究因材施艺，依色取巧，为展现石雕的文化性，张爱光选择以自然颜色去雕刻。其创作的《石头记》便是一场历史演变而来的，融入了女娲补天的故事元素，将历尽沧桑的古书记载着数千年的青田石雕文化史、世人对青田石的崇拜以及石雕演变一一呈现。
不仅展现艺术与文化融合之美，张爱光亦不断用传统技艺逐时代浪潮。
取材于青田封门金玉冻的石雕作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崇山之巅，茂林修竹，一行白鹭上青天；汪洋之畔，千帆竞发，乘风破浪立潮头。
“我从2007年开始构思到作品完成，总共花了11个年头。”张爱光介绍，浙江是“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科学论断发源地。2007年他读到这句话时，就在心里种下了一个念头，要用自己的作品表现这一具有跨时代意义的论断。
从2008年起，他就着手物色石材，经过两年反复对比、筛选，终于找到了一块满意的石材。又历时三年，综合浮雕、镂空、非雕等多种雕法，完美融合原石特色与主题内涵。
传统青田石雕以“主题先行”，刻什么就要用什么石头。“可是真的有这样的石头，还安排让你找到吗？没有那一块，剩下的难道都是废料吗？”张爱光谈及，“雕石头的人对石头最有感情，浪费就可惜了。”于是，他提出“主题随石”。
此后，惜石如命的张爱光又不断突破，自创“非雕法”——在经典的镂空技艺上加以创新，保留原石本身的元素，达到“非雕胜有雕”的艺术效果。
例如其作品《日照春江》，保持了石材天然形态，创作时只作少量的薄浮雕，并在打磨上精工细作，展现阳光普照神州大地的艺术效果。
对于石雕作品的灵性，张爱光说：“一件作品要想表达出作者内心的情感，体现出他的思维性格，往往需要雕刻的人花上很长时间去琢磨、观察和积累。”
2019年，其创作的《井冈山会师》亮相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浙江专场新闻发布会。这件作品前后创作时间达两年之久，色彩对比强烈，刀工细腻入微，将历史性的风云际会和青田石雕艺术相融合。
“‘心’很重要，一个人能雕出什么，关键在于他心里装着什么。”张爱光说，作为一名青田石雕手艺人，也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有责任、有信念，将这一历史题材的石雕作品展现于世。
然而，优质叶蜡石历经千余年的开采，资源已近枯竭。同时青田石雕手工作坊规模逐渐缩小，传统技艺面临失传的危险，亟待抢救和保护。
张爱光认为，保存技艺的当务之急就是不断培养新人，让传统技艺传承发展下去。多年来，他传艺授业，牵头组织石雕技艺培训，定期为青田县石雕艺术学校学生传授技艺。1998年以来，他陆续带徒200多人。
面对青田500多家石雕企业的未来之路，张爱光表示仍要加大对青田石雕的宣传推广，以文化赋能，鼓励更多石雕人发挥新思路，创作更多精品。
一方藏于深山的顽石，沉淀起厚重广博的青田石文化。循着历史脉络，在张爱光等石雕人共同努力下，这一古老技艺正拥抱时代，愈发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