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郁夫 :当代唐玄奘的丝路与中国情结
平山郁夫
平山郁夫先生被誉为“当代唐玄奘”,作为日本当代大师级画家,其作品以佛教题材绘画在日本画坛独树一帜。此次丝路特别展览《慕道·臻艺——平山郁夫的丝路艺术世界》通过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美术馆收藏的192件丝路主题文物和绘画作品,为人们介绍了丝路沿线的文明成就,以及平山郁夫先生追慕玄奘法师求法壮举、通过150多次丝路旅途追求真理和艺术真谛的感人故事——
“当代唐玄奘”的丝路与中国情结
平山郁夫:一位坚定的和平主义者
“从残肢断臂中站立起的我不顾一切拼命向前奔跑,在丝绸之路上走了近三十次居然毫发无损,平安返回堪称奇迹,也可以说是命大!但我确实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我,也是一种使命感的召唤:我一定要将玄奘的事迹传给当代人!”在历史悠悠长河间,人不过一粟一沙,有人顺之天命消亡,有人逆之改命求存,平山郁夫在自传中写到自己只是这悠悠大河中微乎其微的存在,但即使注定成尘,他这颗微尘的重量也比别人大得多。在生死存亡间左右徘徊过的人才懂得“豁然”二字,幸运逃脱过原子弹的轰炸,平山郁夫从烟雾中产生了和平意识;无奈沾染上白血病,受尽折磨,平山郁夫又从疾病中寻得希望和使命。
平山郁夫从小性格活泼,具有非凡的绘画才能。在太平洋战争白热化的1945年,正在读书的他被强迫到陆军兵工厂劳作,在广岛核爆中经历了九死一生。这段残酷的战争经历,促使平山郁夫此后的创作一直以佛教与和平为主题,并且一生致力于文物保护事业。1959年他终于凭借以玄奘取经为素材创作的《佛教传来》打开了一片新天地,树立了自己独特的画风。伴随着对欧洲文化以及中东文化的了解加深,平山郁夫越发想探究日本文化的源泉,并且萌生了要沿着玄奘的足迹走访佛教东渐之路的想法。1968年他前往阿富汗、中亚地区,开始了对丝绸之路的首次探访之旅。自此以后,他追随玄奘的足迹踏上了丝绸之路,走过中国、苏联、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伊朗、叙利亚、土耳其等地,踏访丝绸之路的总次数超过了150次,作为旅行记录的素描本也达到了600本之多……几十年来, 平山郁夫一直致力于战争冲突地区的历史文物保护,像在迷茫前路中为他指明方向的人一样成为执灯者,并被美誉为“当代唐玄奘”。
“平山郁夫是日本当代大师级画家,也是一位坚定的和平主义者。”陕西历史博物馆馆长强跃介绍,平山郁夫一生热爱绘画艺术,因为追慕大唐高僧玄奘法师的求法壮举,从1968年开始通过150多次的丝路之旅追求艺术真谛。“此次展览展出了平山郁夫一生收藏的佛教艺术发源地的珍贵佛教艺术品以及丝绸之路上的精美文物,藏品西起罗马东至日本,横跨欧洲、西亚、中亚和东亚的37个国家和地区,不仅体现了东西方文明碰撞所产生的独特艺术之美,更成为佛教艺术一路东渐传播的珍贵历史资料。这些展品以世界各地的丝路文物为主线,充分反映出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和可能性,也揭示了世界文化历史和人类文化艺术的基本原则,以及所遵循的美学规律。”
东京大学名誉教授、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美术馆名誉顾问青柳正规先生则介绍:平山先生生前说他平生有三件事最重要,一是由于自己是广岛原子弹的受害者,永远不能忘记痛恨战争,祈祷世界和平;二是唐朝时佛教传入日本,我们对传来佛教的中国感激不尽,应该不断重视与中国这个友善国家的相处;三是丝绸之路连接了东西方,奠定了世界文化文明的交流基础。我们大家应该共同思考,如何为丝绸之路的发展做出贡献。此次展览,为大家提供了一次全面回顾平山郁夫艺术人生的宝贵机会。
三大单元立体呈现
平山郁夫的丝路艺术世界
据悉,此次展览共分“画伯伟业”、“丝路求道”和“艺海远航”三部分,展出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美术馆收藏的192件丝路主题文物和绘画作品。
第一单元“画伯伟业”通过年谱和图像展示平山郁夫先生的生平,重点展示他毕生热爱并从事绘画艺术、献身文化遗产保护和维护世界和平的成就。第二单元“丝路求道”,分“佛之道”与“美之道”两个小节,展示平山郁夫夫妇收藏的丝路文物所体现的宗教、文化和艺术价值。“佛之道”展出64件佛教艺术文物,其中佛教艺术发源地犍陀罗地区的佛教艺术品,不仅体现了东西方文明碰撞后产生的独特之美,而且作为最初产生的佛教艺术,对中亚、中国、东亚地区的佛教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美之道”分两河流域古代文明、古代地中海与希腊罗马、西亚、中亚四部分展示平山郁夫先生收藏的世界各地文物,反映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和可能性,揭示世界历史和人类文化孕育出的艺术原则,以及所遵循的美的规律。公元前6世纪下半叶希腊古风时代的混酒器(希腊黑像式陶器)、公元3—4世纪东地中海地区罗马帝国时代的玻璃水瓶,公元5—7世纪波斯萨珊朝的鸟纹碗、凹纹玻璃碗等精美文物,代表了各大文明的成就,具有很高的历史、科学和艺术价值。这些丝路沿线地区文物和陕西历史博物馆所藏的西安何家村窖藏出土的唐代镶金兽首玛瑙杯、鸳鸯莲瓣纹金碗等文物图像同时展出,进一步阐释了丝路沿线文明交流与互鉴的生动历程。
第三单元“艺海远航”,反映平山郁夫先生的艺术成就。通过丝路旅途采访和写生,平山郁夫先生不断探求宗教和艺术的真谛,进而形成独特的写实主义绘画风格,以“丝绸之路画家”闻名于世。此单元以“时之艺”与“境之艺”两节分别展示平山郁夫先生的历史文物题材画作和风景遗址题材画作,通过《菩萨像》、《玄奘法师之道》等8幅绘画原作和《大丝路系列》、《大唐西域壁画》等代表作的图像,展示画家将宗教与人文情感融入画境、把历史空间的移动与时间的流转有机交融,而营造出来的超越时空的永恒艺术境界。
被誉为“当代唐玄奘”的平山郁夫
收藏了佛陀最初的容貌
此次展览,最大亮点是平山郁夫珍藏的64件犍陀罗风格的造像。这些公元2-3世纪的佛陀立像、弥勒菩萨立像等石造像,均是犍陀罗风格的代表作品。它们在数量上压过时代更早的波斯文物和古希腊、古罗马文物,成为此次展览当之无愧的主角。
提到佛教艺术,“犍陀罗”是一个绕不开的专有名词。
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在灭掉波斯之后,直插南亚次大陆。位于东西方交流要冲的犍陀罗国(今巴基斯坦北部),首当其冲成为征服的对象。战争带来了灾难,也带来了文明,正是因为亚历山大大帝的极速扩张,让希腊文明在遥远的东方生根发芽。征服者们用西方的审美和技艺,改造着陌生的东方世界,宏伟的希腊式建筑一座接一座地拔地而起,精雕细琢的人物塑像成为城市中最为重要的装饰品。希腊文明的传播,并没有因为亚历山大大帝的暴毙,庞大帝国的土崩瓦解而中断。大夏、贵霜以及孔雀王朝,先后占据了犍陀罗地区,成为希腊文明财产的继承者。而他们信奉的佛教,也被希腊文明赋予了生命。曾经只停留在口口相传中的佛陀形象,在希腊文明之锤的敲击下,终于得到了具象——以太阳神阿波罗为原型,波状发纹、高额、尖鼻、薄唇,这便是佛陀最初的容貌,而脸庞上露出的微笑更是让人沉醉。这种来自犍陀罗的微笑,几千年间征服了不计其数的人,日本著名美术家,被称为“当代唐玄奘”的平山郁夫便是其中之一。
在150多次的丝路旅程中,他收藏了大量的犍陀罗造像。
此次展出的一尊赤裸着上身的弥勒菩萨立像,若隐若现的胸肌使其与来到中国后逐渐变胖的弥勒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希腊式的长袍,搭配胸前、右臂上的饰物,足见其高贵的地位,这也和菩萨的婆罗门(第一等级)出身相吻合。展出的另一尊佛陀立像,以一足承重一足稍息的姿势站立,再加上标志性的神秘微笑,这便是最典型的犍陀罗造像的风格。佛陀长袍上的贴身褶皱以及略微有些突出的肚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国古代造像中“曹衣出水”的技法,将衣物的轻薄感和贴身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是二者的共同点。巧合的是,“曹衣出水”的创始人、中国南北朝时期的画家曹仲达是一位粟特人,他来自中亚“曹国”,临近犍陀罗地区。位居展厅所有立像C位的一尊佛陀立像,整体雕刻精美衣纹,它能赫然屹立于中心瞩目位置,很可能是源于其圆形背光上的一圈树叶纹的图案和佉卢文文字,这种诞生于犍陀罗的古文字,正是它区别其他立像的珍贵之处。此外,这尊雕塑基座上还出现了拜火教的场景,这说明犍陀罗地区各种宗教是融合共生的。正是这些因素,它独占C位,参观者可以360度感受这尊佛陀的微笑,从每一个角度观看都会令人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此外,展出的一些雕塑,躯干部分虽已遗失,但却丝毫不影响其魅力,一尊残断的佛头在所有展出的石造像中位列前端,凝视它的脸庞,微闭的双眼,微噘的小嘴,祥和的面容,惟妙惟肖的容颜让人心动。
同时,展览还展出一组佛传浮雕,表现释迦牟尼从入胎、诞生到涅槃的完整故事。贵霜帝国时期的工匠们将佛陀出生、悟道、圆寂等雕刻在了石头上,这些题材随后被中国工匠广泛采用,或制作成雕塑或绘制成壁画,二者唯一不同就在于佛陀的容貌。平山郁夫一生沿着玄奘的足迹游历丝绸之路,从长安到敦煌再到犍陀罗,一路上切身感受到了佛陀的面孔如何从典雅的东方人变成了高鼻梁的西方人,所以才会有意识地将这些珍贵而原汁原味的雕塑收集起来用于研究和欣赏。从这些展品中,观众可以清晰看到,佛教沿着丝绸之路不断中国化的渐变过程。佛陀越来越像中国人,这是不同文明融合发展的产物。而通过这些文物的展示,呈现文明融合交流的过程,这也是研究世界上不同文明交流最有趣的地方,而这可能正是平山郁夫收藏这些世界各地文物的一个重要原因。
总之,此次展览在环节上层层递进、展品关系紧密,内容上采用了多种表达方式进行融合,充分利用新科技融入传统的展现方式,使得展览动中有静,张弛有度;展览还首次提出了“新历史主义”的概念,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刻意塑造出反差来碰撞火花,并大胆用一整面墙来展现平山郁夫的画作,让观众感受强烈。主办方介绍,希望通过这种巧妙的设计,让人们对于平山郁夫本身的精神世界充满向往,使当代人去渴望一种“玄奘精神”。这种精神就是——在新的时代里不故步自封,乐于去接触更多的世界文明,创造属于当代丝绸之路新的繁荣昌盛,打造一个更为广大的丝路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