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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来,一家四代人一共出了16名护边员

麦麦提努尔的祖父珀默勒·多来提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护边员。当时,木孜库仑只有三四户柯尔克孜族人家。看到解放军的巡逻任务很重,牧民们自愿加入护边队伍,还腾出毡房供解放军休整。珀默勒告诉子孙,自己曾向解放军承诺:“守好国界线,不让界碑移动1毫米!”他要子孙后代谨记这份承诺。

麦麦提努尔在边境瞭望。

麦麦提努尔和护边小组成员在边境巡逻。

在帕米尔高原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灰黄色的山脉连绵起伏,厚厚的积雪点缀其间。

新疆阿克陶县布伦口乡苏巴什村木孜库仑牧业点,就位于这荒凉的山间。虽然空气稀薄、自然环境恶劣,这里却是通往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交通要道,也是柯尔克孜族牧民麦麦提努尔·吾布力艾山一家四代接力守护的地方。

22年骑坏6辆摩托车

一大早,出了家门,麦麦提努尔把军大衣裹得更紧了。

“这里够冷吧?”麦麦提努尔告诉记者,在柯尔克孜语里,“木孜库仑”就是“冰窝棚”的意思。这里年平均气温只有0.7摄氏度,牧民一年四季都要烧炉子取暖。

正说着话,妻子布加乃提·卡玛力追了出来,往丈夫包里塞了两个馕和一瓶酥油,“忘带干粮,看你这一天怎么办?”

作为木孜库仑牧业点护边组组长,麦麦提努尔一天的工作任务很重。他要巡查的区域长21公里、宽3公里,走一趟下来就得俩小时。除了日常巡查,麦麦提努尔每天还得去一次边境,来回36公里,路况太差,骑摩托车也得花上仨小时。

累了,麦麦提努尔和同伴把路边的石头一堆,在上面盖个袋子,就当作临时的休憩点。饿了,拿馕蘸点酥油吃。闷了,就哼两首歌,“也不敢大声哼,缺氧。”

“以前山里没信号,一旦进山,就意味着失联。”以往碰见紧急情况,麦麦提努尔和同伴只能自行解决。2005年冬天,他和同伴去巡查,却遭遇了暴风雪。摸索前进中,麦麦提努尔不慎跌倒摔伤了腿。同伴们轮流背着他,花了4个小时才回到家。

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每一个麦麦提努尔迟归的夜晚,妻子都辗转难眠,祈祷着丈夫平安归来。

“巡边的工具,除了腿,就是它了。”麦麦提努尔指了指旁边的摩托车。1997年,刚当上护边员的麦麦提努尔攒钱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此后22年间,麦麦提努尔骑坏了6辆摩托车。

现在的坐骑是县里新配置的。“拿到摩托车有半年时间了,你看我连保护膜都没舍得撕下来。”麦麦提努尔说,牧业点离乡里的加油站远,加油也不容易。通常是先运过来几桶油,大家平均分配,谁的车没油了,就从别人那里匀一点过来。

“只有到3公里以外路途艰难的地方,我们才会骑着摩托车过去。”说完,麦麦提努尔骑上车出发,前往海拔5000多米的边境点。越往前,山路越颠簸,空气也越稀薄……

这样的巡边路,麦麦提努尔一走就是22年。

说起为何能坚守这么多年,麦麦提努尔语气坚定:“守住这里,就是守住了国,守住了家。”

70年践行一个承诺

麦麦提努尔是家族里的第三代护边员,“我从父辈手中接过了护边的接力棒。”

麦麦提努尔的祖父珀默勒·多来提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护边员。当时,木孜库仑只有三四户柯尔克孜族人家。看到解放军的巡逻任务很重,牧民们自愿加入护边队伍,还腾出毡房供解放军休整。

珀默勒告诉子孙,自己曾向解放军承诺:“守好国界线,不让界碑移动1毫米!”他要子孙后代谨记这份承诺。

1952年,麦麦提努尔的父亲吾布力·艾山也成了一名护边员。“一身打了补丁的军大衣,一双开了缝的绿军鞋,每晚睡前才能见一面。”在麦麦提努尔印象里,父亲总是不在家,里里外外都是母亲塔西布·斯拉木一个人在打理。

除了要照顾孩子们,塔西布还是吾布力的工作搭档。“有时候碰上天气不好,我很担心,索性就陪着一起巡查。”为了防止孩子跑丢,夫妻俩就把孩子锁在家里。

在一次巡查中,两人发现了特殊情况。“我留在这里看着,你快去向解放军报告。”听了丈夫的话,塔西布便马不停蹄往回赶,一心想着抄近路,右脚被擦伤也顾不得。那段路只有3公里,却在那天显得无比漫长……

这工作,吾布力和塔西布一干就是28年。

由于长期在高原工作,吾布力出现了严重的不适反应。“那个时候生病了,他也不去看,就守在那里,直到无法坚持了才下山。后来身体一直不好,都是当年落下的病根。”说到这里,塔西布擦了擦眼泪,“他去世快一周年了。”

1980年,麦麦提努尔的大哥塔吉丁·吾普尔接了父亲的班。

当时的护边员不仅要完成日常巡查工作,还要负责看护边境线上的一个物资库。边境线上条件艰苦,几个护边员只能挤在地窝子里,每隔一月才能回次家。

有一次,塔吉丁实在忍受不住寒冷和孤寂,偷偷跑回了家。

“我当时在门口看到他,特别心疼。”眼前的儿子胡子拉碴,嘴唇也被冻得干裂,塔西布赶紧进屋,想着给煮一壶热茶。

“谁让你回来的?工作就丢下不管了?胡闹!”屋外传来丈夫的声音。塔西布再跑出去时,儿子已经被赶走了……

“连口热水都没喝呢。”说起这段往事,母亲摇摇头,“但没办法,孩子他爸说了,这是祖训,更是原则。”

1997年,麦麦提努尔接替大哥,正式加入护边员的队伍。“父亲生前交代,国家把边境交给我们,我们就要守好它,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使命。”

一家出了16名护边员

高原上自然条件恶劣,很多护边员都患有偏头疼、心脏病、关节炎等疾病。今年才44岁的麦麦提努尔患有严重的关节炎,这让他开始担心起护边工作。

2008年,19岁的侄子阿不都克里木得知护边工作急需人手,便从乡里回到山上,成了这个家族的第四代护边员。

“刚开始,我也犹豫过。”在头痛难眠的日子里,在寸步难行的山路上,阿不都克里木想过放弃。“我生长在这里,熟悉这里一草一木。如果连我都不愿意来,谁还愿意干呢?”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行走在边境线上,觉得这份工作很神圣。”

“我们这一代护边员赶上了好时候。”阿不都克里木说,2016年,政府在护边员值班的卡点修建了宿舍,有电有热水,还能做饭,补贴也从每月100元增加到了每月2600元,“我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

正说着话,麦麦提努尔的大女儿古丽加玛力·麦麦提努尔走进来,“我刚在值班室整理护边日志,来晚了。”

2017年9月,高中毕业的古丽加玛力也加入到了护边队伍中。参加工作第一天,古丽加玛力跟着父亲一走就是十几公里,又冷又饿又累。回来后,她将一路的经历写进日记,“从这一天开始,我才真正理解了父亲的工作。”

“我女儿是新护边员。”说起女儿,麦麦提努尔很骄傲。这两年,护边小组定期组织国家通用语言培训,大家水平参差不齐,古丽加玛力就利用休息时间帮大家补习。“新护边员,新在有知识、有文化。”

70年来,一家四代人一共出了16名护边员。麦麦提努尔说:“不管怎样,我的孩子们都会传承守边传统,守护好祖国每一寸土地。”

这个家族的故事带动了一大批柯尔克孜族牧民自觉投身守边护边队伍。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座毡房就是一个哨所,一个牧民就是一个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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