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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年潜心琢玉曾戏称自己是“蒸笼居士” 他说琢玉就是修身

长期琢玉,李博生的手指关节变了形,仿若鹰爪,食指第一关节细于常人,第二关节却异常粗大。琢玉需滴水,“有时一滴水会满,不滴水会干”。为保持湿度,李博生会在嘴里含一下1分钟4.5万转的小钻头,别人学不来,掌握不好力度,嘴角会流血。

燕京八绝”能工巧匠展开幕

玉雕制作技艺传承人李博生(左一)向观众演示传统玉雕制作技艺

75岁的李博生把每天都塞得满满当当。他天不亮就出门遛狗,5只捡来的流浪狗一字排开,像个小仪仗队,等它们扑腾完,李博生回家就得仔细洗干净20只小脚。上午趁精神好到工作室做活儿,下午接待学生,学生来之前要把手里的活儿放一放,“不然不礼貌”,晚上给收藏机构写作品点评,直到眼睛花。如果再有时间,他会看个恐怖片,“越恐怖越好”,他说特别想看一个“非正常状态”的世界。

“不害怕吗?”

“我什么都看见过,还害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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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从二怪杰编辑本段

2016年11月中旬,北京已入冬,李博生工作室门前铺了一地金黄的银杏叶。清早,李博生早已拿着记号笔在石头上勾勾画画。工作室灯光昏黄,他头发斑白,身着黑色改良汉服,埋到玉石上,整个人已入境。如果不叫他一声,他出不来。

李博生琢玉五十八载,过手的玉石不下40种,琢玉上千件。他说话慢条斯理,什么事儿都记得清楚。眯上眼,他还能哼起17岁时学的苏联歌曲:“太阳在照耀,它为我们燃烧。我们在这里度过愉快时辰,勇敢的人们紧密团结起来……”

17岁那年,李博生中学毕业。作为家中长子,毕业后他必须工作补贴家用。“到劳动局领来申请表一看,全是王麻子刀剪社这种,那哪儿成啊?”唯有北京市公私合营玉器厂让李博生眼前一亮。但1958年的北京玉器厂,并不是李博生想象的模样。

“光大膀子的,穿缅裆裤的,戴小帽盔穿马褂的,各人忙各人,沙拉、沙拉的声音哪儿哪儿都是。”车间里热火朝天,李博生的心凉了大半截。

“我是优秀团员,是团委干部,是在3000名团员前给少先队打旗做榜样的人。难道以后我也要光膀子磨石头?”

来都来了,李博生选择留下。厂里的老人儿安排他拜何荣为师。何荣是新中国成立后北京玉器界四大怪杰(潘秉衡、何荣、刘德盈、王树森)之一, 画活儿堪称一绝。在何荣的调教下,李博生成了车间骨干,渐渐有了名声,常有五六十岁老玉匠找他,“博生,给我画个活儿吧”。那时血气方刚的李博生挺“各色”,年纪轻轻叼个烟袋锅,做完活儿扔给师妹收拾。1年后,何荣突然被调走,李博生不得不另觅师傅,有人想收他为徒,他一直没应下来,他想挑挑。

后来有一天,李博生正埋头做玉,忽然有人拍他肩膀,一回头是王树森。他把李博生带到走廊,甩了一句:“记住,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说完扭头走了。李博生一头雾水:“他说我是狗吗?那我可不干呀!说我是狼吗?他也没这么说啊。”过了十几天,王树森又把李博生带到走廊,甩了一句:“垃圾堆里埋着黄金,一阵天火(雷火)烧尽垃圾,黄金就露出来了。”又扭头走了。李博生这次明白了,“这是要收我为徒呢!”他赶忙拜王树森为师。师父虽然拜了,但真让李博生死心塌地跟着王树森学琢玉的是另一件事儿。

王树森曾将一块老黄色玛瑙做成一个长眉罗汉,罗汉两手伸出,抚理眉毛。因为鼻子高于脸颊,按行话得“啃鼻子”。王树森“啃”时发现,鼻子里面老黄色成了粉红色,顿时抓起旁边一把沙土摔在玛瑙上,扬长而去。李博生在旁幸灾乐祸:“看你怎么办。”第二天,王树森接着做,手磨脚蹬,机器嗡嗡响。数分钟后,李博生一看,彻底服了,“他在老黄色脸皮下开了一张粉红色的佛脸。这叫重新做人。”这件琥珀作品在当时卖了极高的价钱,工厂大喇叭表扬了一整天。李博生发现,差距不是一点点:“我这辈子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吗?”

此后,李博生下决心苦练技艺,吃住都在车间,戏称自己是“蒸笼居士”。他宿舍窄小,“画画不得不贴到墙上”,但摔泥巴、甩墨这样的工序难免会殃及家具,他索性躲在壁橱里创作。那时,李博生已有许多作品获奖,皆出自那个狭小的壁橱。

人玉容磨三阶段编辑本段

长期琢玉,李博生的手指关节变了形,仿若鹰爪,食指第一关节细于常人,第二关节却异常粗大。琢玉需滴水,“有时一滴水会满,不滴水会干”。为保持湿度,李博生会在嘴里含一下1分钟4.5万转的小钻头,别人学不来,掌握不好力度,嘴角会流血。

如今的李博生琢玉已进入神琢阶段,玉石拿到手里,脑海中就幻化出无数形状。他享受这样的过程,但在神琢前,他曾有过艰难的手琢和心琢阶段。

王树森健在时,李博生一直处在手琢阶段,“只是手在工作,脑子里的想法东窜西撞。”他还受了王树森的“拍凳帮”训——玉器界最严厉的批评。那时李博生得了一块松石,因材施艺,做了个西施浣纱。“一条手绢搭在女子肩上,江风一吹,不经意衔住一个角,一回头,两只燕子擦身而过,意境悠然。”李博生十分喜爱:“绝对是巅峰之作。”几天后,王树森拿起西施浣纱一阵端详,“啪!啪!啪!”敲了三下凳子帮,扭头就走。李博生正要追问,王树森折了回来,用手指在沙子上写了“口”字,又写了一个“巾”。李博生意识到,口叼手绢是“吊”字,这才真正悟到玉文化的核心:“玉永远是为人祈福的器物,象征吉庆,不能带一点邪恶的东西。”

30岁后,李博生已成为行内佼佼者。他不愿拾人牙慧,扔掉那些效仿几代老玉人作品的诱惑,进入心琢阶段。白天想,晚上想,觉都睡不着了,“最后想到心都是疼的,总觉得身体完了。”

1984年冬,李博生因咳血进了医院,医生告诉他要静养。于是,他的创作进入长久瓶颈期。一天上午,大雪覆盖京城,李博生踱出病房。吸了几口凉气,他喉头发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滴滴殷红落入白雪。李博生站在原地,恍惚中,楼之灰、雪之白、血之红三色入目,之前日夜琢磨的一块花玛瑙忽然在眼前幻化。他思如泉涌,偷偷跑出医院投入创作。他将玛瑙正中绛紫色部分琢成一尊沧桑、静谧的寿佛,寿佛披黄白袈裟,手执法器侧身而坐,双腿一盘一垂,依石傍泉。寿佛身后是漆黑的天幕,挂一轮明月和几抹祥云,引人无限遐思。1987年,这件《无量寿佛》获中国工艺美术界最高奖项“百花奖”,也是李博生一生最为得意的作品。

渐渐地,李博生进入一个自由王国。此后的一组翡翠“十八罗汉”是最好的印证。它们异于寺庙中的罗汉造像,既有古中国画的风姿,又有西方雕塑的肌肉美感,嬉笑狷狂,造型夸张。李博生解释,“形是鬼魅,心是佛。十八罗汉是人间百态,这些真假虚实的样貌集中在十八张脸上,就可以称它是修心得正果之十八罗汉。”

“我在琢磨玉,为了完善它。玉也在琢磨我,为了完善我,最后达到人玉容磨。”

不断凿墙得到春风和雨露编辑本段

前段时间,冯小刚的一个演讲让李博生激动得好几天没睡好觉:“看也看了,钱也赚了,接下来怎么干得想明白喽。”怎么干?李博生对行业忧虑颇深,他觉得业内人“不自律”,像盘散沙。现在多数玉器成了装饰摆件,灯光一照,流水一圈,玉本身的美被掩盖了,更少了文化品位。“原料名称是双轨制,同一种石头,说子牙乌没人懂,称石榴石却都知道,碧玺更多被叫成电气石。说皇帝朝堂上摆着电气石,那成了什么样子?!”

“孔子有自己的思想体系,它的载体就是玉。玉文化始于新石器时代,作为一种母文化,本该有它的价值。”这几年李博生越发觉得,只有会琢玉的匠人不够,还要有艺术研究者来传播玉的渊源;有科学研究者更系统地解释“人养玉、玉养人”的含义;有专业玉评人品鉴玉器价值,得到一个公认水准;最重要的是,还要有哲学思辨能力的玉匠,因为真正的好玉器最终出于他们之手。

让琢玉人团结起来,一点点恢复玉器界的传统文化是李博生的愿望。他自己跑去中国艺术研究院,带了6个研究生,专门研究琢玉。学院原来没设这个专业,李博生一直“煽动”学院领导,最终加了这个专业。但李博生也感到教学的力不从心:“形式上得到满足,但实质上没那么容易。”

对李博生来说,每次琢玉就像身陷囹圄的囚徒,“不断凿墙,墙凿穿了就得到春风和雨露,但是刚刚得到又要凿下一面墙,不断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李博生做了58年玉,“一生有几个58年呢?就一个。几十年不变地走下去,你才能做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才能做到止于至善。”

李博生引用唐伯虎的偈语,讲述他与玉的关系,声音厚重低沉,磁性稳当:“我问你是谁?原来你是我。我本不认你,你却认得我。我离不得你,你却离得我,你我百年后,有你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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