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大娘照张像
为了真切地了解法官回访当事人的一些情况及判后答疑时的真实场景,我同法庭的几位法官驱车向20多公里外的一个乡村驶去,去回访一名打输官司的当事人。
初秋的田野呈现出一种成熟的绿色。汽车驶向一条乡间的柏油小路,两边田间里的农民在忙碌地采收大葱、南瓜等蔬菜,路两边停放着机动三轮车、架子车之类的运输工具,放眼望去,一幅美丽的乡野农家繁忙的画面。
在车上,承办法官向我说道,打输官司的当事人姓刘,他女儿在前两年经本村媒人的介绍,认识了邻村的一姓胡的男青年,经几次接触后,订下了终身大事。随后,按着当地农村的风俗习惯,俩个人举行了订亲仪式,送书(用红纸写上举行婚礼的日子)等一系列婚俗程序,男方也在2年多的时间里先后给女方各类彩礼钱3万余元,并且都有媒人见证。但就在俩人准备举行婚礼的半个月前,男方突然见到了从南方打工回来的高中女同学,俩人相见恨晚,不辞而别,一同又到了女方打工的那个城市。婚姻出现变故,女方家人很没面子,同媒人一顿大吵后,不欢而散。今年春天,男方来到女方家讨要彩礼钱,遭到女方家的拒绝。无奈之下,男方家人将女方家告上了法庭,讨要给付女方的3万余元彩礼钱。法庭开庭时,女方家的父亲老刘在法庭上只说了一句话,按着当地的风俗习惯,男方提出退婚,女方是不退还彩礼的。法庭经审理后,判决女方部分钱物为赠予外,再给付男方彩礼2万余元。老刘接到判决书后,立即骑自行车来到法庭,正好法官到法院开会,老刘向门岗发了一通脾气后,回到了家里,并一再向街坊邻居解释说,法院判错了,准备上诉。法庭的同志回来听说后,立即安排人员抓紧回访当事人,当面向老刘解释清楚,打消抵触情绪……
汽车驶向一个小村庄。我们来到村委会后,拉上民调主任一道来到了老刘家。
老刘的家座落在南街的西口,一家五、六口人正在整理着从地里拉回来的大葱,在屋门口的地上,整齐的堆放着一捆捆整理好大葱,看样子是准备着随时等候让人拉走卖掉。看到我们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老刘只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接着整理大葱,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搭理我们。
我看到眼前的几个大概就是老刘的一家人了。其女儿20多岁,很沉稳,低着头在捆大葱。儿子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正从车上慢慢地往下般散乱的大葱。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脸上毫无表情地捋着大葱,她大概就是老刘的爱人了。但还有一位老大娘也在凳子上坐着整理着大葱。我估计她有70多岁,她穿一件洗的很干净的灰色布衫,满头的白发梳理的很整齐,她神情沉稳、精神,满脸的皱纹述说着岁月的坎坷。
张法官对老刘说:“老刘,那天你去法庭,正好我们都去法院开会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回来后听门岗说了,今天我们赶紧过来,就判决书上的一些法律疑问给你解释一下。”老刘立即抬头红着脸说:“多少年了,男方提出退婚,就是一分钱不给。”这时,正在整理大葱的老大娘突然对老刘说:“小天哪,怎么这样给法官同志说话!”老刘不吭声了。
此时,我拿起相机,调好焦距,接连照了几张现场照片。老刘的爱人看到后,不高兴地说:“官司都打输了,人也丢了,还怕你照几张相。”我忙说:“大嫂,没什么意思,我是作为资料用的。”老大娘离我最近,她对我说道:“这位同志哪,我们农村人每天地里忙来忙去的,许多那法呀这法呀知道个啥?我们全家人也在一块说了,你说这彩礼钱人家给的,不说点啥就给他家,也说不过去呀!”我说:“大娘,我们法庭的法官会说清楚的。”
此刻,民调主任对老刘和法庭的几位法官说,咱们到家里说,街上也不方便。老刘生硬地说:“有什么话就在街上说!”老大娘又开口了:“街上说像什么话,人还没丢完。”老刘这才站起身让几位法官到身后的家里去了。我也正准备到屋里去时,老大娘对我说:“这位同志,我能进屋里听听吗?”我忙说:“可以可以!”老大娘随我一起进到了他们的家。
老刘的家是一座坐北朝南四间二层楼房,刚盖不久。进屋后,几名法官同老刘进行了2个多小时的倾心谈话,从法律的角度对《婚姻法》等一些法律疑问进行了耐心的解释。这期间,老刘不时地提出一些疑问,而法官也逐一解答。渐渐地,老刘的表情同刚来时截然不同。快回访结束时,老刘说:“判决书上说让我把钱退给男方,我不会去他们家,把钱给你们行不行?”张法官说:“行啊!我们通知男方去法庭取钱。”
此时,屋里气氛有点热闹,我环视老刘家,发现墙上有一些两个孩子上学的照片,就是没有大人,尤其是老大娘的照片一张也没有。在当地,一般上年纪的老人都要照一张好的相片挂在墙上,一来是对老人尊敬,二来是老人百年之后儿女们能经常看到其音容笔貌,也是一种纪念的方式。我突然想,不妨给大娘照张像多好啊!我转身对大娘说:“老大娘,我给你照张像吧,留个纪念!”老刘听到后,看着我先是一怔,接着赶紧说:“娘,还不先谢谢人家。”老大娘高兴地说:“谢谢这位同志!你先等一等,我梳洗一下。”
我在老刘家的院子里看到他家的影壁墙上粘着一大块上边有松柏、仙鹤的瓷砖,很好看,当背景应该不错,我征求老刘的意见,老刘说行。一会儿,老大娘洗过脸,梳过头后,来到我面前,对我说:“真是,快90岁了还没照过像。”我扭头问老刘大娘的岁数,老刘说大娘89岁了,我有点吃惊!
镜头里,老大娘硬朗地坐在凳子上,依然灰色布衫,黑红的脸庞,显的善良、纯朴、满足,一个中国农村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我为了能挑好的照片,接连照了好几张。
从老刘家出来,以是中午时分,老刘想留下我们吃饭,我们很真诚地谢绝了。而老大娘也在身后大声地说:“这就走了,人家办一件事情也不容易呀。”法庭的同志笑着说,这也是我们干的事呀!
回到单位,第二天,我将洗好的照片挑了两张,让法庭的同志代捎给老大娘。到第三天,法庭的同志回来后给我捎回来一捆有七、八斤的大葱,并捎话说,老大娘非让捎捆葱,不然她自己来送,很感谢你。
我对老大娘的这种感谢的方式非常感动,但也很过意不去。他们种地多不容易啊,所有的收入、生活、上学等等,都离不开土地。我拿出50元钱对法庭的同志说,无论如何给大娘捎去。法庭的同志虽然有点为难,但还是将钱收下了。
我在心里祝福老大娘健康、长寿!
(作者单位:河南省博爱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