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八堂课
- 作者
-
江弱水
- 出版社
- 商务印书馆
- 出版年
- 2017-1-1
- 页数
- 208
- 定价
- 34.00元
- 装帧
- 精装
- ISBN
- 9787100126441
目录
诗人写诗都写些什么?是怎样写出来?又如何去读?本书以系列讲座的形式,征引古今中外的诗作与诗论,就博弈、滋味、声文、肌理、玄思、情色、乡愁、死亡等话题,来展开有意义也有意思的讨论。每一讲都以独具魅力的作品,用别开生面的分析,给读者感性与知性的双重满足。既能用于学诗入门,也可作为诗学进阶。
江弱水,1963年生,安徽青阳人,香港中文大学哲学博士,浙江大学教授。著有《中西同步与位移》、《古典诗的现代性》等。兼写诗与随笔,有诗集《线装的心情》、随笔集《陆客台湾》、《赖床》。
2017年度中国好书;
中华读书报2017年度十大好书;
南方都市报2017年度十大好书;
新京报·腾讯2017年度华文好书;
中版好书2017年度好书;
新华网2017年度影响力图书;
商务印书馆2017好书。
《诗的八堂课》,书名起得简单,谦虚,但其实作者的野心是大的:你一看目录,“滋味第二”、“声文第三”、“肌理第四”、“玄思第五”,这不显然是仿照《文心雕龙》来的吗?相对传统的这几讲,的确与《文心雕龙》里面“神思第二十六”、“风骨第二十八”、“情采第三十一”、“丽辞第三十五”这类题目有相通的地方。但江弱水在传统的框架下面都已经注入了新的诗歌精神,使得它成为一种新的诗学了。
另外几讲就不可能是古人所能设想的了。“博弈第一”、“情色第六”、“乡愁第七”、“死亡第八”,这种题目,这种诗学范畴,是现代极了的,也充分体现了江弱水的个人特色。什么是“博弈”?其实与传统的灵感论相关。江弱水将“博”和“弈”一分为二,他写道:“诗的写作,说白了,有点像是赌博,有点像是下棋。或者说,有时像是赌博,有时像是下棋。赌博的多凭运气,下棋的要靠人工,写诗的也各自依仗灵感或技艺。”具体而言,江弱水谈及苏轼的得失:“顾随拿苏东坡做例子,说他属于赌博型的诗人,每每开篇若有神助,但写着写着,便颟顸不经意起来,惜哉弈术疏,奇功遂不成———不,往往最后还是成功了,因为手气又顺起来。苏东坡的天才已经被神化了,但真正老于文章的人能看得出来,他常有疏漏……相对来讲,东坡高明之性不耐沉潜,其写作偏于掷骰子而不是下棋。”江弱水主张“博弈相济”,也就是灵感与技艺的融合。这种讲法高明而又近于情理。
至于“情色”、“乡愁”、“死亡”这些范畴,通常我们将之视为诗的不同题材,但江弱水将它们提升到美学高度,“死亡”变成了“死亡美学”,“乡愁”变成了“乡愁美学”,其意味就迥然不同了。现代人的更复杂、更广大的意识就体现出来了。
从上面引文不难看出,江弱水的学术写作也是“美文”式的,句斟字酌,显然经过锤炼。其文章,有一股自然流动的气韵,温润舒展,非深于文章之道者不能办。所以《诗的八堂课》虽不免要处理理论问题,但读来毫不艰涩,一点“教科书气”没有,这很难得。江弱水本以解悟高妙著称,是走顾随、废名那种路子的,但近年来,他火气消尽,愈加细腻平实,他来讲诗,妙不说,还能让人心悦诚服,这就更难得了。
江弱水
(选自《诗的八堂课·滋味第二》)
我们平常说一首诗好,怎么好?有味道。中国人对世界的感觉,每每从身体出发,而尤重味觉。西方人也讲口味,如钱锺书所说的,西语里“文艺鉴赏力”和“口味”是同一个字(taste),但两千年里,西方哲人都抬高视觉、听觉,而贬低味觉,对舌头的感官审美一直持不大信任的态度。柏拉图把美说成视觉和听觉所生的快感,不及其余。黑格尔也认为艺术的感性事物只涉及视觉和听觉,至于嗅觉、触觉、味觉,与艺术欣赏全不相干。毛姆1901 年笔记里的一段话,似乎有针对性:“现在流行鄙视味觉及其享受,但实际上,味觉比审美本能更重要。人若没了审美感,依然可以轻松快乐地度过一生,但若没了味觉可就难过了。”西方人鄙视味觉,是不是他们吃得不好呢?希腊人吃得确实简单,但罗马人酒池肉林的很丰盛。北欧人被认为是味觉的垃圾桶,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却是美食的国度。《堂吉诃德》里桑丘的两个亲戚品一桶酒,一个辨出有皮革味,一个辨出有铁味,惹得众人讪笑,都以为是胡说八道,结果酒桶倒干,桶底发现一把系着皮带的铁钥匙。可见至少拉丁民族的味蕾之精细,一点都不在我们中国人之下。
但我们中国人喜欢讲“味道”。“道”可以“味”,“味”能成“道”,我们哪怕进行玄学的思考,也要征用舌头。久而久之,中国人的感性经验发展出一套极为独特的对味道的细腻分析和精微把握。最终,我们用视觉和听觉来评鉴赏析的一切艺术,都可以用舌头代劳。
但味道很难说,是《吕氏春秋·本味》所谓“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不能喻”的事。味觉不比视觉、听觉可以致远,它发生在身体更为幽暗的地带,身体性或者说物质性最强,含有太多主观不确定的成分,且带有欲望的气息。所以我说,味蕾盛开的感觉很私密,难形容。那怎么办?只好换个法子,用视、听、嗅、触来形容。我的《陆客台湾》里有一篇《问茶》,写我到台北深坑一家茶行里喝茶的感受:
这是一个谱系,一部鼓吹,一场交响乐会。冻顶乌龙、白毫乌龙、日月潭红茶、文山包种,四款茶发酵的程度,依次是百分之四十、之七十、之百、之二十。茶汤的颜色,从琥珀黄,到蜜绛,再到酒红,最后回归于清澄的绿中泛黄。视觉的飨宴之外,也是味觉和嗅觉的狂欢。始舌本若微涩,渐喉头犹回甘;复唇吻以滋腻,终齿颊而留香。眼、耳、鼻、舌、身、意,乃无不敛紧,无不敞开。
可见,我们对味道的品尝、对饮食的描述,是一种联觉(synesthesia)体验。联觉是各种感觉之间相互作用的心理现象,对一种感官的刺激会触发另一种感觉,又称通感。但一般而言,我们所理解的通感只是六根互用,而联觉是六根并用,不仅是感官的交叉激活,也是多重并发。不同的感觉不可能完全分开,比如听觉系统就有接受和解读视觉讯息的能力。查尔斯·斯彭斯(Charles Spence)说:“我们对事物的认识来自名字、标签、颜色、质地以及呈现方式,我们的大脑一直是这么判断气味的,让我们把看到的和尝到的分开是不可能的。”
味觉的感受首先是物理刺激过程,然后是化学分析过程。品尝美食都讲究色、香、味俱全,便涉及视觉、嗅觉和味觉。热食冷食诉诸温觉。而在吃番茄虾仁锅巴或炸薯片时,听觉也掺和进来。比如说,杜甫一写到吃喝,总是视、听、嗅、触、温多管齐下:
稻米炊能白,秋葵煮复新。谁云滑易饱,老藉软俱匀。(《茅堂检校收稻二首》之二)
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比珠。(《槐叶冷淘》)
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溜匙兼暖腹,谁欲致杯罂?(《江阁卧病走笔寄呈崔卢两侍御》)
以最后一例来说,“滑”是触觉,“香”是嗅觉,“暖”是温觉,“溜”又是视觉。“雕胡饭”是菰米饭,那么软,那么腻;“锦带羹”是莼菜羹,那么香。“溜匙”是说像陈年茅台的挂杯,因为莼菜有胶质,在调羹上面有点黏。老杜还写过黄粱粥的“滑流匙”。因此,我们品尝美味,往往要全方位地调动眼、耳、鼻、舌、身、意,绝不仅仅是酸、甜、苦、辣、咸、淡那么简单。从这个意义上说,味觉的感受与体验过程,差不多等于整体性地结构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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