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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的女儿

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作序推荐,29种语言版本,5000,000册畅销书,荣获意大利年度“罗马文学奖”,台湾《联合报》读书人奖。食的饥饿,爱的饥饿,性的饥饿,一个民族的动荡岁月。
作者
[英] 虹影
出版社
四川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
2016-3
页数
360
定价
36.00元
装帧
 精装
丛书
经典文学
ISBN
9787541141669
首版时间 
1997年

目录

锋利的解剖,勇敢的坦陈,深挚的爱恋,美好的期待。

本书是虹影的成名作,也是虹影的代表作,还是她比较喜欢的一个版本。

一个十八岁小名叫六六的女孩和兄妹父母八人挤在重庆半山一个狭窄的阁楼里。

六六在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自己是个私生女。

在这个隐秘和耻辱的身世背后,是母亲几段撕心裂肺的绝望爱情,是生父苦熬十八个春秋的等待,是养父忠厚善良的担当与庇护。

小说讲述了母亲苦难的一生,个人和家庭的痛苦悄然转化成历史的痛苦,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到七八十年的风云变动不动声色地展现得波澜壮阔。

虹影以重庆草根为背景进行的写作中,剥去所有人性关系中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有力地展现人生的悲苦。

《饥饿的女儿》曾获台湾1997《联合报》读书人奖,入选台湾青少年自选教材,被翻译为29种语言在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全球累计销售500万册。

作者简介

虹影虹影

虹影,享誉世界文坛的著名女作家。1962年生于重庆。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上海复旦大学读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

1997年,这恰是中国当代女性自传小说写作的一个高峰期。“女作家写的自己的故事”、“自传小说”、“性体验”、“隐私”,成为报刊和杂志宣传的策略。不管作者的创作初衷如何,“真实”和隐私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商品。在出版业已全面进入市场的时代,媒体的宣传策略无疑对读者最具影响力。而宣传和销售的无形压力,也会或隐或显地改变作者的写作策略。

而虹影也说过“《饥饿的女儿》是一本100%的真实的自传体小说,主人公就是我自己。”

人物介绍

六六

女主人公六六从小由于私生女的身份,在家庭感受不到任何的亲情温暖,在外也饱受着外人的嘲笑和讥讽,苦难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如影随形,也许正是私生女的原因,被遗弃、被孤立,使她爱上了如父亲般比她大二十岁的历史老师。也许是两颗孤独的心如刺猬版在互相取暖,历史老师好像总与许多话要与她说,历史老师对她谈到了当时的许多禁忌,如文革。而六六对历史老师的爱更多的是从小缺少父爱的一种弥补和替代。

母亲

母亲是逃婚来到平重庆的,她从乡下逃出来,溜进这个巨大的城市,让家人再也找不到她,她并没有遵循中华文化一直以来都弘扬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逃离了包办婚姻,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在逃离的船上,英俊而又神采飞扬的袍哥触动了母亲的心,母亲和袍哥男人举办了婚礼,不久母亲怀孕,第二年盛夏里一个女儿。从此她成为了流氓恶霸的妻子和逃婚不孝的女儿。后来“那混账男人常常通夜不归,后来就带了摩登女人回家”,母亲再一次经历了生活的磨难,即使知道按照家乡祠堂的规矩,已婚女人私自离家都要沉潭,更何况她的丈夫是地方一霸,若逃跑的她被找回来意味着怎么样的结果,深知有着怎么样的后果,母亲还是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拎着包裹逃离了家乡,大姐后来都不可理解地说“我妈也真是傻里吧唧的,争啥硬气,非要走。”这是母亲第二次叛逆离家出走。逃离了家乡的母亲来到重庆靠着为别人洗衣服俩养活孩子和养活自己,也许是命中注定这个自甘落难的女子遇到了当时为水手的父亲,本以为到此母亲可以和中国传统的女子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可是,在父亲出船久未归的日子,由于身体的饥饿和心灵的饥渴,母亲再一次叛逆,爱上了一个当时仅仅有24岁比母亲小十岁的未婚青年,此刻女性对爱欲的追求达到了顶峰,正如文中所言“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过男人了,似乎已忘了男人时怎么一回事。这个做她弟弟的男人,让她记起自己是个女人,欲望和需要爱的强烈感觉在她她的心里恢复。”后来并且生下了私生女,也就是小说的主人公“我”。

养父

养父是一个善良的船员,在与母亲相识后建立了一个清苦的家庭。父亲的一生做过国民党的逃兵、水手,经历了死里逃生、外出期间老婆身体与灵魂的出轨,承受了视力的逐渐变差、因饥饿出工摔破了头、眼盲等等一系列生活的不如意以及灾难。在虹影的叙述里,养父的一生是忍辱负重、辛苦操劳、多灾多难的一生。

生父

生父小孙是个比母亲小十岁的男人,他两岁时便经历了丧父和母亲改嫁的不幸,他改跟继父姓,在新的家庭中是一个外人。这个孤独的小伙子在艰辛岁月来到母亲的身边,无怨无悔地帮助母亲。可以说,小孙是母亲在缺乏丈夫身心关爱的日子里的灵魂伴侣,而小孙也在与母亲并不算长久的相处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需要、被信任、被依赖的欣慰。正如小说中写道:“他可能一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重要,如此被需要,于是他让自己陷入到恋情中,不能自拔。”可是小孙在与母亲情之所至有了“我”之后,他的人生必然要面临很多改变:他背负着破坏母亲家庭和生下“我”这个一出生便会遭受唾弃的无辜生命的罪名,同是也被迫与母亲分开。在与母亲分开后,他调离了工作,从原来的小干部撤职成了一名做带毒工种的工人,与一个农村姑娘完成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他要从每个月很少的工资里承担“我”每月十八元的抚养费,更痛苦的是,还要忍受十多年不能私自见自己亲身女儿的痛苦。尽管这个苦难深重的男人付出了所有的心血,仍旧得不到“我”的承认;尽管他拼命辛苦劳作,努力履行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可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他农村妻子和两个儿子的肯定。由于长期生活境况的穷惨,他得了肺癌去世。这个苦命的男人从一开始就被塑造成一个自我牺牲的殉道者。在“我”十八岁前的生活中,他只是一个在“我”背后偷偷关注“我”、只有背影没有脸庞的存在,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只是“我”眼里无法得到原谅的陌生人,在“我”十八岁过后,他是一个快被遗忘的模糊存在,直至死亡,他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作品鉴赏

主题思想

《饥饿的女儿》是一个关于女性生存和反抗的故事。小说一开始展示了主人公“六六”的生存困境:极端贫穷,感受不到丝毫的亲情温暖,不被人注意,孤立无援,仿佛是一个多余的人。她所能做的,除了默默对抗生活的不公,就是寻求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就在这寻求的过程中,一个饥饿年代的家庭故事徐徐展开。

虹影笔下的母亲虽卑贱丑陋,却是女性生存困境的真实再现,她内心的充满爱和坚强的意志。在字里行间的叙述中,可以体会到虹影在经历了人世沧桑之后对母亲的深切同情和理解。母亲那一代人是饥饿不可逃脱的承担者,而躲过了饥荒年头的六六,却躲不过家人对饥饿的恐慌记忆。如果说六六不是饥饿的直接受害者,那么她只能是饥荒年代的“后遗症”,因为饥饿是她的胎教,是这个世界给她留下的最初的痕迹。

这种饥饿,是对食物的渴望。“每天夜里我总是从一个梦挣扎到另一个梦,尖叫着,大汗淋漓醒来,跟得了重病一样。我在梦里总饿得找不到饭碗,却闻到饭香,我悄悄地,害怕被人知道地哭,恨不得跟每个手里有碗的人下跪。为了一个碗,为了尽早地够着香喷喷的红烧肉,我就肯朝那些欺侮过我的人跪着作揖”。六六确实躲过了饥荒最严重的时期,可是躲不过亲人和邻人们因回顾饥饿而产生的恐惧。即使她能在肠胃上实现朴素的温饱,可观念上恰恰相反,她生活的环境认同饥饿是一种习俗,以至于她也无法从观念上脱离饥饿的时代和记忆。

这种饥饿,也是心理情感需求。六六对身体接触的渴望,并不完全是“性饥饿”,这种身体上的饥饿,从根本上是六六对心理之爱的需求态度,她极度地渴望爱,渴望被亲人接受和关注,而不是被莫名其妙地排斥在亲情之外。十八岁生日那天,六六知道了自己的私生女身份,所有关于人生美妙的梦想轰然倒塌,多年来的委屈、疑问、孤独、压抑统统找到了理由。六六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世,因为生命的起点不在自己手里,她也无法改变周围人的眼光。面对心灵与家庭的冲突,她选择了一条背叛自我历史的不归路——离家出走,从此“背对”从前,陷入疯狂的叛逆行径之中:没日没夜地沉溺在劣质烟酒之中,疯狂地参加各种地下舞会,疯狂地谈恋爱。实际上,六六对家的叛逃、对自我的放纵,只是为了逃避苦闷和压抑,为了忘却从前的记忆,麻醉自己受伤的心灵。然而身体可以麻醉,心灵却得不到安宁,她依然在寻找心灵的出口,直到发现“写作,早晚有一天能解救我生来就饥饿的心灵”。

艺术特色

首先,虹影的作品有种强烈的历史感,小说与当时的历史背景息息相关,虹影有意识地将自己的小说纳入宏大的历史中,使人物的命运与历史的沉浮结合在一起,也使得小说有一种厚重感。六六的成长离不开当时的历史背景,家族人的命运随着国家历史的变迁而漂浮着。母亲的前夫,在国民党时期是有名的,新中国成立以后成为首先被打倒的一批,境遇很是凄惨;养父又因为两块银元一直过得提心吊胆;三年饥荒时期,家族的亲人死了一个又一个;文革时期各种文斗武斗发生在六六的身边;文革结束后,历史老师因为武斗中害死弟弟而内疚,且自觉清算即将来临,因此不堪重负而自杀;六六念大学之后放荡不羁的生活,喝酒,蹦迪,写诗,也于八十年代思想解放的环境相关。虹影不仅将人物的命运与历史联系在一起,她在小说中对历史也有着自己的价值判断,她对文革的批判是含蓄的,却有着明显的价值倾向,她以冷静的笔调,略带嘲讽地描述了文革那一场闹剧,同时对文革中死去的人们也有怀有同情之心。

其次,虹影注重小说的故事性,她对讲故事有着一种执着的爱好,十分擅长将故事讲得情节曲折,婉转动听。虹影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赵毅衡说过我很有想象力崇拜,他认为我是‘叙述狂’——喜欢讲故事,讲故事时透出一股狂喜,巴尔特成为‘文本欢乐’。永远想让我的人物多遇上点惊奇,多撞上点危险,读起来几乎都像惊险小说,但是我醉心的是把玩人的命运,是让我的人物变成想象力的游戏的棋子。”《饥饿的女儿》就是这样一部故事性很强,引人入胜的小说。小说一开始就设置了一个悬念,我的出生是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而且老是有一个男人在跟踪我,让我既感到紧张,又感到刺激。整个故事就是在这样一种略带悬疑的氛围中展开的。在故事的叙述上,虹影也别具匠心,先是选取了十八岁生日这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展开情节,围绕两条线索展开,一条线索是身世之谜,一条线索是我对历史老师的爱恋,将六六的成长与爱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叙述方式上采用倒叙、插叙等多种叙事手法,使得作品故事层次丰富,可读性强。虹影十分擅长渲染气氛,身世之谜的神秘感,还有一个跟踪她的神秘男人,都使得小说的悬疑感大增,吸引读者不断地去探秘。

第三,小说中男性形象完整、丰满、个性鲜明。小说中的男性并不是为了衬托女性的单一存在,而是具有自己鲜明个性的独立形象。《饥饿的女儿》中无论是养父、生父还是历史老师的形象都很鲜活生动。养父是个隐忍的善良男人,面对妻子的出轨,他依然能够接受六六这个无辜的孩子,并且在饥荒年间自己节省出粮食给孩子们吃,一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男人,却是老一辈中国人的典型性格。生父的形象就更让人心生怜惜了,生父原本家境不错,饥荒时节照顾了母亲一家,让孩子们度过饥年,爱上了比自己年长且红颜日渐消逝的母亲,并和她有了孩子,也就是六六。但也正是因为有了六六,他和母亲的情缘也就到头了,但是他依然珍惜这个孩子,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一个躲在幕后不能上台前的好父亲。至于历史老师,他则是一个完全的男人形象,对六六一直若即若离,有意识无意识地勾引一下,在他明知道自己已经想要自杀的情况下,还和六六发生关系,并且让六六有了孩子,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的放纵,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让六六看清楚,她和历史老师之间的并没有真正的爱情。

第四,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小说中女性主体是遮蔽的。虹影自己曾说:“很少有人看出,仅从我的作品,难分别出作者的性别。我的女性主体是隐蔽的。我进行一种超越性别的写作,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跟男作家抗衡。我不喜欢‘小女人写作’,不管是新人类,还是新新人类。对此,我骄傲。”的确,在这部小说中主角是女孩六六,但是她并没有沉浸在自己女性的情绪世界中去,而是跳出来以一种更宽广的眼光来看世界和自己的命运。因此她在小说中并没有封闭在自己女性的内心世界里,而是将自己的命运与历史结合,小说中有种超越性别的力量。

作品影响

虹影的这本小说写作于1997年,1998年由美国汉学家葛浩文翻译成英文,由英国的布鲁姆斯伯利出版社出版英译本,至少已有12个国家的文字版本。《泰晤士报》、《星期泰晤士报》、《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和《哥伦布邮报》等报纸均就此书发表了评论文章。该书曾被列为英国最大的书籍连锁店WATFRSTONS和美国著名的书籍连锁店BOOKS ETONS的畅销书排行榜。

作品评价

虹影把饥饿年代的苦难写得令人不寒而栗。《饥饿的女儿》成功了,虹影走向新的水平线,她突破了自己,也超越了与她同时期中国女性小说写作流行的基调。

——评论家刘再复

《饥饿的女儿》属于中国,属于地地道道的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特别是它所表现的那种几乎是不可重复的生命的生长方式,令我一望即感亲切。

——评论家李洁非

这本书固然说的是一个年轻姑娘与她的家庭的事,但也属于一个时代,一个地方,在最终意义上,属于一个民族。这民族与我们西方人印象中的中国很不一样,与我们了解的那一点“文化大革命苦难”相比,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翻译家葛浩文

这是一本美丽的、令人难以忘怀的书,是我们不曾看到的那一部分中国的史诗,绝对的让人着迷。

——英国著名作家玛丽·维斯利

对那些有现代中国的动荡中幸存下来的一代,虹影写出了有力的证词:他们之所以幸存,只靠着坚韧。这是一本让人心都掀起来的书。

——英国书评家卡门·卡莉尔

此书有十九世纪小说名著的所有成分――非婚生、贫困、无望的爱情――却是扣人心弦的自传,把我们带到现代中国的最核心处。

——英国书评家安东尼娅·弗雷泽

一本了不起的杰作:它把私人的与公众的结合起来,又把公众的与精神的结合起来。

——瑞典《松德斯瓦尔斯日报》

这是一部强劲有力的作品,读她的故事,你会发现你进入到一个苦恼灵魂深藏的真相。

——美国《纽约时报》

虹影的叙述,其坚韧,其想象力,其幻异能力,使人着迷。

——美国《洛杉矶时报》

出版信息

出版时间名称出版社页数
1997.05饥饿的女儿尔雅出版社有限公司368
2000.04饥饿的女儿四川文艺出版社319
2001.11饥饿的女儿漓江出版社326
2003.04饥饿的女儿知识出版社248
2006.01饥饿的女儿文化艺术出版社267
2008.10饥饿的女儿中国妇女出版社228
2010.05饥饿的女儿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77
2012.09饥饿的女儿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77
2013.07饥饿的女儿安徽人民出版社352
2013.08饥饿的女儿北京时代华文书局349
 2016.03 饥饿的女儿 四川文艺出版社 360

作品序言

阿来

这些日子,读了两本听说过很多年的书:《饥饿的女儿》与《好儿女花》。

这是两本读来让人心生惊悸的书,本来我以为是小说,有很强自传性质的小说。但作者自己的说法——至少在《好儿女花》中,她不止一次明确指认《饥饿的女儿》是一部自传。那么,《好儿女花》也可以视为是自传了。前一本书的人物都在这本书里悉数登场,围绕着最主要角色的母亲的去世,与一场中国城市下层社会常见的葬仪,以沉痛的追思的方式延续了、丰满了母亲和与她一生密切相联的那些人物的故事。作者说,她是用这两本书写出内心深处的“黑暗与爱”。在我看来,前一本书更多是黑暗,和对黑暗的反抗。后一本书,则是爱,以及通过这种人类伟大的情感达成的宽恕。

锋利的解剖,勇敢的坦陈,因为深挚的爱恋,因为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世界还怀有美好的期待。

作者写第二本书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她说,写这样的书,既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女儿。作者没有说出来的话,也许是希望自己不要再像书中的母亲,女儿也不会再是书中那个女儿。

其实,所有这些,作者在这两本书前的寄语中都有充分的说明。而这两本书,母亲之外,另一个主人公正是那个既为女儿,如今已成为母亲的作者自己。女儿与母亲两个形象相互映照,才是这本书开启情感之门的锁钥之所在。

而《你照亮了我的世界》这本短篇集,多数篇目中那些隐约或明晰的故事应是“发生”在写作前两本书之间的时间与空间,是不是也可以视为对这两本书的某种补充,补充了一些关于从反抗走向恕道过程中情感与精神嬗变的留白?同样可以为“照亮”我们的阅读提供一些帮助。

此时,在一个清晨结束了漫长的阅读过后,我一边写下这些文字,一边强烈地感觉到这在我可能是一次错误。

对于如此坦率真诚的写作,如此勇敢的写作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说自己可能犯错还有另一个理由。

这三本书的作者是虹影,在我还是一个文学上藉藉无名的初学者时,她就已经很有名了。在已经变得相当遥远的20世纪80年代,我就常从半地下状态的四川诗人圈子里频繁听说她的名字。虽然,那时我只从民间刊物上读过她几首尖锐的诗,但她的确是很有名了。当她把叙事性的作品也写得很有名的时候,我还在似乎毫无前景的黑暗中摸索。而且,依然没有读过她的书。那时,虹影在媒体上常常是一个话题,或者某个事件,我总是对成为话题与事件的人物抱有某种警惕。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和她见了迄今为止的唯一一面——这次见面的机缘还非关文学,是在一次推广牙健康概念的公益活动上。一起吃了主办方请的一顿午饭,除了互相认识,也没有深入交谈。晚上,再见面,是在一个地方喝德国啤酒,吃德式香肠。她和出版社社长商量三本书的重版事宜。我在旁边和别人聊天。记不得我是怎么加入他们谈话的。那时,酒已经有些上头了。酒会让身体和脑袋都变得轻飘起来,这种感觉会让人暂时摆脱了现实的压力与拘束。也许就是在那样一种情形下,我居然应承要为这三本书中文版的再版写这些文字。

后来,一边后悔这个贸然至极的承诺,一面还是找了她的书来读。

在这个过程中,真的为作者表现出如此的勇气感到震惊与佩服。当下,我们大多数的文学早已学会用一套娴熟的技术掩去现实的残酷,用中庸的温情遮掩着放弃了对人性弱点与黑暗的开掘,也正因为此,当我们试图从正面表达爱意时,也总是显得虚伪而孱弱。但虹影在涉笔与中国一部当代史密不可分的家族经历时,不回避,不躲藏,从家庭成员复杂的关系入手,坦率而直接地写出了时代,写出了一个城市被长期遮掩的一个残酷的角落。更为难得的是,作者意图并不止于暴露和控诉,而是专注于幽暗的同时也闪光的人性开掘,专注于曾经的青春所经历的中国式的残酷挣扎与成长,以及更多生命从坚韧充沛走向衰竭与消亡,专注于这些生命如何在这个过程动植物般生存却进行着人的自我救赎。

救赎——不能通向哲学,但至少通过亲情、爱情,达至中国人朴素的宗教感。虽然宗教感中也充满宿命,但这就是人,出身于脏污现实中的人,挣扎求生,作孽而又向善,身行丑陋却心向美好。

三天后的本周六,我要去一个图书馆讲讲非虚构文学。我将试图回答一个问题,非虚构文学为何开始越来越多被有思想的读者喜欢。我想,其间最重要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虚构的文学正在大面积地从现实撤退,尚未撤离者也正以中庸的温情和精致的美学遮掩了我们共同经历过的生活的残酷与艰难。

那次答应写这篇序文的地方,是一个非常能代表今天城市光明繁荣那一面的场合,可以用来证明我们终于过上了中产生活。那样的场合适宜谈论风花雪月,适宜大家共同憧憬即将到来的更为丰裕的物质生活。但是,这三本书让我回到了我们这一代人程度不同地经历过的真实生活,共同置身其间的残酷现实——从肉体到精神。我们跟书中那些人物一样,有着黑暗的记忆,我们都需要情感与灵魂的救赎。如果我们没有勇气与能力自我实现,而且这个社会也没有人提供这种灵魂的指引,那么,我以为这三本书,尤其是《饥饿的女儿》与《好女儿花》,也是一种间接的启示。

阿来

2015.12.9于成都

终于把内心的黑暗和爱大声说了出来

◎费勇

我特别注意虹影的小说,大约是在2000年,那时她因为小说《K——英国情人》而陷入一场官司。那场官司好像和凌叔华有关,而我当时正在写一篇论文,讨论凌叔华的《绣枕》和严歌苓的《红罗裙》。我顺便读了《K——英国情人》,也读了她先前的《饥饿的女儿》,感觉十分震撼。《绣枕》和《红罗裙》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相隔了差不多六十年,中国女性在欲望表达的方式上有一种潜在的轨迹耐人寻味,虽然凌叔华的女主人公是在军阀时代禁闭在幽暗的宅子里,严歌苓的女主人公在八十年代走到了时尚的美国,却都同样困在了某个狭窄的界域,只能依靠衣饰来曲折表达隐秘的欲望。

虹影的《饥饿的女儿》让我想起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另一条传统,就是庐隐《海滨故人》到丁玲《沙菲女士的日记》的传统,这个传统就是女性以“自传”的方式率真地表达自己的欲望。然而,这个传统也无法说明虹影小说的意义。女性欲望在庐隐、丁玲那里,虽然率真,但还是被包装成了一种比较情调式的东西,转化成了某种流荡的情绪。而在虹影的笔下,再也没有扭捏、含蓄,而是直接、自然,是人性深渊里的一股瀑布,奔流不息。从庐隐《海滨故人》、凌叔华《绣枕》,到丁玲《沙菲女士的日记》,再到虹影《饥饿的女儿》,可以清晰地读到关于女性欲望叙述的中国谱系。

当然,虹影小说的价值,不只是比丁玲们更直接而已,更在于她的视角不是停留在自己情绪的表达,而是涌动着身份迷失的焦虑。虹影小说里对  于女性欲望的表达,读者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色的挑逗,在于虹影的欲望,不是一种简单的身心悸动,而是她作为一个现实中的私生女,一直萦绕不去的身份迷失的焦虑。有人指出“私生女”是虹影作品中一个重要的情结,虹影是这样回应的:

我想这可以用来解释所有我的作品,因为这就是我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使命,我被命运指定成为这么一个人,或者是成为这样一种类型的作家,或者是成为这样一个类型的女子。我走过的路,其实都是跟我母亲最后决定要把我生下来,我的成长背景连在一起,由此可以解释我所有的行为、言谈、包括写作,甚至我要找什么样的男人跟这个身份相关,我要走什么样的路,我要写什么样的书,包括女性主义的“上海三部曲”那样的书,也像《好儿女花》《饥饿的女儿》这样跟自身相关的书,都跟“私生女”这个身份相关。

所以,虹影从早期写诗,到20世纪90年代定居英国后,陆续爆发出《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等小说,一直到最近的《奥当女孩》等一系列“童书”,在我看来,显现的都是一个失去了现实身份的女性孜孜不倦地寻找自我的旅程,这个旅程从早期的诗的迷茫、到小说的狂暴、再到童话般的沉静。恰恰是一段精神觉醒的旅程。所以,在虹影小说里,欲望只是一个表面的东西,藏在深处的是她对于自我身份的焦虑。在中国文学史上,还找不出像《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那样的如此深入如此痛楚地追寻女性自我的小说。

我之所以用了“震撼”形容我当初读《饥饿的女儿》的感受,是因为虹影的小说不仅写了女性的自我追寻,还把角度聚焦在“母亲”身上。虹影说她写《好儿女花》是因为自己做了母亲,是写给女儿看的。虹影后来对记者谈道:

“没有女儿之前,我的生活目的,如同博尔赫斯《失明》里谈到的一样:我总是感觉到自己的命运首先就是文学。他还说,将会有许多不好的事情和一些好的事情发生在身上。所有这一切都将变成文字,特别是那些坏事,因为幸福是不需要转变的,幸福就是其最终目的。一个把文学当作生命的作家,恐怕皆是如此。可是我有了女儿,一切都改变了。尘埃落地,菩萨低眉含笑。我首先是一个母亲,然后才是一个作家。一个母亲,她可以承受的东西是无限的,远远超过一个失败者,就像我的母亲生前一样。”

虹影的小说指涉到母亲、自己、女儿,透过女性宿命的社会角色,虹影创造了汉语写作里母亲叙述的另一种范式。冰心的慈母形象,一直深入人心,成为一种文学套话。而一些男性作家笔下受难的母亲,则是另一种文学套话。张爱玲可能是汉语写作里第一个触及母女之间隐秘情感的作家,但写得十分隐晦。虹影则把张爱玲隐隐触及的议题写得淋漓尽致,惊世骇俗,彻底颠覆了关于母亲叙述的既定话语,呈现了一个人性深渊里的母亲。这个母亲形象,不论是流言蜚语里的坏女人,不论是有很多情人,不论是坚强地生下婚姻外的孩子,还是晚年的捡垃圾等细节,都震撼我们的心灵,是中国文学史上从未有过的一个母亲形象:受难,爱,以及尘世的残酷、情欲与道德的波澜,都在这个形象里清晰地折射。

虹影把母亲的历史置于大时代里,既是个人的史诗,也是时代的史诗。1949年前后到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历史,在一对母女的个人历史里充分展开,再一次显现了文学的记忆力量。她把这个时代个人的饥饿感上升为时代的饥饿感,确实抓住了这个时代的核心精神。

《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之后,虹影开始了另一个童书系列,第一部是《奥当女孩》。这个系列表面看是写给孩子看的童话,但在我看来,都是成人作品,是虹影关于母亲故事的继续。《奥当女孩》的主角变成了一个男孩子,叫桑桑,地点还是在重庆。桑桑在一个废弃的兵营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关于水手的爱。故事充满灵异的气息,悲伤但是优美。当一切的苦难经过时间的洗礼,当一切的欲望经过时间的磨炼,倾诉、呼喊都变得没有什么意义,剩下的是平静,是对于不可知的敬畏。人世间的一切都曾经经历,一切都在消逝,唯一抱持的,是对于爱对于美的永不疲倦的期待。

读完《奥当女孩》,我的感受是:虹影终于把她内心的黑暗和爱都说了出来。当然,永远不可能都说出来。永远在等待着某种光亮,划过我们幽暗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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