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中

建国后，历任西南军区政治部文工团研究员、解放军报社编辑、总政治部文化部创作员、昆明军区文化部副部长、八一电影制片厂编剧、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任、总政治部文化部副部长、中国作协第四届主席团委员。曾获三级解放勋章。著有中篇小说《地上的长虹》、长篇小说《我们播种爱情》、中短篇小说集《没有翅膀的天使》等。短篇小说《西线轶事》获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和1983年第一届解放军文艺奖。1988年被授予少将军衔。2014年《底色》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报告文学奖。

徐怀中

徐先生边吃边说。他说，实际上我留人吃饭的习惯是跟英儒先生学的。李英儒先生你知道吗？我说知道，是写《野火春风斗古城》的那个作家。徐先生说，英儒先生不仅文才好，而且为人更好。当年我才20多岁，部队上一帮爱好文学的青年经常向他讨教，他是成就很高的老一辈作家，待人十分亲切和蔼。当时我们这些人有已结婚的，更多是未婚的，经常到他家里去，他就经常招待我们，谈天说地，说说笑笑的，也谈文学，但更多的是谈工作，谈生活。至今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仍然感到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饭后，我又向徐先生询问起正在走红的军旅作家莫言、李存葆等人的情况，因为我知道徐先生曾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当过领导，也是他们的老师。徐先生说，莫言的故乡山东高密，与咱们峰峰一带的风俗民情有很多相同之处，当然也有很多不同。莫言虽然没有抗战年代的生活经历，可他积累了那个年代的许多故事，许多细节通过艺术加工，用时代感穿透历史，用人文的、历史的情感去营造那个时代的人情世态，构架起作品。他主要是写“人”的，过程在他的作品里只占很次要的地位。他和存葆等年轻的部队作家都很能写，又都有自己独到的“富矿”。

不抽烟的徐先生，喜好喝酽茶。他南腔北调式的普通话里，不时跳出几句峰峰的乡音母语。他谈着谈着，就谈到了自己的故乡和童年。他说：“其实我本姓许。因为还有一个作家叫许怀中，为了区分开来，我在发表作品时就用了现在的双立人徐。我从小家境贫寒，父亲与人合开小煤窑，赔了钱，我上学就成了问题。幸运的是，党在咱们老家的抗日根据地设立了免费高小，管吃管住管念书，父亲便于无奈中替我背着铺盖卷，领着12岁的我去上学。两年后，我又考上了边区政府开办的太行第二中学。现在想来，当时如果不是父亲执意要我去上学的话，当矿工挖煤，可能就是我这辈子惟一可以选择的出路了。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站在屋顶上眺望石鼓山时的情景。解放峰峰时我曾到过峰峰煤矿，遗憾的是当时部队工作太紧张，根本无暇去登鼓山，去响堂山上看石窟……

“我从太行二中毕业后，就直接参加了革命队伍。我被分配到十八集团军前方总部剧团，随即改编为晋冀鲁豫军区文工团，后来又改成第二野战军文工团。在文工团一直从事美术工作，也搞版画。我的这段经历现在还影响到了女儿，你看那幅版画，就是我女儿创作的……

当我提出对文学流派纷繁的局面感到困惑时，徐先生说，其实，每个流派的作家都存在着创新和发展的问题，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积累、艺术视角、文化感悟和自己的“富矿”抑或“矿床”，都有自己的读者群，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嘛，这很好。我以为，用什么样的手法创作，打一个什么样的旗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作品写好，把“活儿”做好。至于什么是“好”，套用一句现成语，就是实践是检验作品的惟一标准嘛。

《底色》

我们播种爱情（长篇小说）1957，中青

西线轶事（中篇小说）1981，上海文艺

没有翅膀的天使（中、短篇小说集）1986，解放军文艺

徐怀中小说选1986，四川文艺

徐怀中代表作1988，黄河

崇高壮丽的社会主义爱情—谈长篇小说《我们播种爱情》（王世德）1958，上海文艺

徐怀中研究专集（刘金镛、陆思厚、房福贤编）1983，解放军文艺

徐怀中

称“恩师”过分了

徐怀中对记者说：“莫言获奖后，很多媒体杂志都来联系我，我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莫言说我是他的老师，我要是到处说话，好像我要以他的老师自居似的，很不合适。

“听了一下莫言在瑞典学院的演讲，他称我是他的恩师，这话过分了。要说恩师，他的恩师应该是中国的改革开放。他要感谢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蓬勃兴起的思想解放浪潮。新时期的中国文学打破禁锢，迎来世界文学的八面来风，各种文学信息、各种风格的文学作品让莫言等一批作家开阔了视野、激发了灵感。所以莫言在演讲中说：‘没有改革开放，也没有我这样一个作家。’”

徐怀中说：“但莫言的文学天赋很高。他的天赋不是靠谁帮助一下、指点一下产生的。或者说，他的天赋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他称我是恩师是他谦虚，他的才华是注定要被世人瞩目的。”“莫言赶上了中国文学最火热的那个年代。他的文学热情喷涌而出，在文学系上学时，他拼命写，饿着肚子写，把胃病都写出来了。他的肚子里全是故事，而且是一个个令人不可思议的故事、神奇的故事。是他家乡高密给了他养料、给了他乳汁。我看了他的作品，就觉得他的天分很高，又勤奋，不说话，他的思想与情感全在他的故事里面。”

写“母亲”太神了

当记者问徐怀中，莫言的演讲里，大段讲到母亲，而与母亲有关的作品，则提到了他的小说《丰乳肥臀》。除了怀念他母亲给自己的传统美德教育外，还有什么寓意吗？徐怀中没直接挑明他的看法，而是用极其赞许的口吻说：“莫言成名后，经常回到养育他的故乡高密去。他写过很多母亲的形象，我认为他写得最好的就是他在演讲里提到的《丰乳肥臀》里的母亲上官鲁氏。这个母亲养育了八个女儿、一个儿子，在抗日战争时期，她的女儿有的嫁给了共产党游击队政委，有的嫁给了汉奸，有的嫁给了国民党司令，有的还嫁给了美国飞行员，都给她带来了无边的动荡与苦难。但母亲博大的爱，就像他在小说前言里说的：‘犹如澎湃的大海与广阔的大地。’也正如莫言在演讲中强调的：‘这本书，实际上是献给天下母亲的。’”

徐怀中感慨地说：“《丰乳肥臀》前大半部分的生活，莫言其实没有经历过，是我这代人经历的事。但他写得如此栩栩如生，真是太神奇了！就算他去查阅那个年代的史料，最多也只能了解个大的框架，不太可能获得这么多细微的生活细节，但他写得身临其境一般。无论是当年全国人民奋起抵抗的波澜壮阔，还是盗匪四起的乡间混乱场面，读后感到非常真实。他的想象力，他从历史中捕捉生活场景的得心应手，他在民间游走时强大的感受力，以及运用文字的绝妙技巧，文学结构的天马行空，都让我感到非常神奇，他是个天才。”

听徐怀中评说完莫言的演讲，记者也有意让人们了解一些让莫言在全世界读者面前称为“恩师”的作家近况。这位今年83岁，曾发表过小说《西线轶事》的著名作家说，他最近脱稿了一部非虚构文学作品《底色》，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内容是写他上世纪六十年代从金边秘密进入越南南方，参加抗美战争的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亲身经历。看来，徐怀中与莫言这一对师徒，肚子里都有奇特的故事与非凡的讲故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