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与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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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很喜欢拉美国家的电影，如同它的文学一样，拉美的电影总是在诗意的浪漫中透着一丝丝的魔幻，正是这丝丝的魔幻，使得这份诗意与浪漫不同于欧洲的文学与艺术，欧洲的文学与艺术太过高贵与古典，即便是浪漫与诗意，也有着正襟危坐的肃穆之感，而拉美的诗意与浪漫却是奔放的、热烈的，甚至是狂野的，原始的。

《妓女和鲸鱼》是阿根廷著名导演普恩佐在2004年拍摄的电影，在这部电影中，普恩佐很好的继承了曾让拉美文学与艺术扬名世界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一如它的片名，妓女与鲸鱼，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事物，在普恩放佐的镜头下，却找到了一个巧妙的嫁接点，为观众营造了一个现实与回忆交织的爱情故事。 西班牙，现在。一个女作家应邀写一本关于一个已经死去的摄影师的书。为了找寻灵感，尽管女作家身患疾病，她依然带着摄影师当年拍摄的照片来到地球的另一端——阿根廷的巴塔哥尼亚，这里曾是摄影师与他的模特洛拉演绎爱情故事的地方。女作家遇到了那段故事的两个见证者，他们都已是耄耋老人，随着他们的回忆，故事的细节慢慢清晰起来… 巴塔哥尼亚，过去。一位摄影师与他的女友洛拉，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来到巴塔哥尼亚，给一位盲人音乐家的作品拍摄封面照片。摄影师发现盲人音乐家喜欢上了洛拉，而洛拉也在这个年过半百的盲人的引导下发现了自己的本性。出于嫉妒，摄影师把洛拉留在了巴塔哥尼亚，并卖给了一家妓院，自己则返回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摄影师猛然意识到他依然爱着洛拉，于是又返回南部寻找洛拉…… 与其说这是一个现实与回忆交织的故事，不如就用“魔幻”与“现实”这两个词更为准确，因为影片中的回忆已经不能称其为回忆了，普恩佐没有强调它是哪一个角色的回忆。或许那只是一段尘封的历史，当有人试图去探究它的时候，它就像被打开的宝盒，里面的珍宝在阳光下渐渐的显出了它的本色，就如同摄影师浸泡在显影液里的照片一样。或许这其中太多的故事已夹杂着女作家自己的幻想，她的感情从笔尖流露出来，凝结成那一段爱情故事，是真是幻，已无从考究。这就是拉美文化中魔幻与现实的含义吧。我不敢说，魔幻现实主义是拉美文化的精髓，是拉美人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但是，魔幻现实主义的确已经成了拉美的文化标签。 最近几年，“魔幻”已经成了很多商业大片所热衷追捧的，太多电影打着魔幻的旗帜冲进影院，仿佛“魔幻”就是高票房的保证。所以我们看到了一大批用电脑特技堆砌出来的“魔幻”，这些魔幻虽然耗资巨大，内里却是廉价的。它只是一张华丽的皮，披在苍白的身体上，震撼的只是人的眼睛和耳朵，而非心灵。 《妓女和鲸鱼》的魔幻显然不同于这些的魔幻。它的魔幻是浪漫的，诗意的，内在的。在这里，看不到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惩恶扬善，拯救世界的故事。有的只是几个男男女女之间的平常的爱情纠葛，他们虽然相隔几十年，虽然都是情商和智商很高的摄影家、艺术家和作家，虽然都已经经历过不少的爱情，最终，却同样搁浅在爱情这片海滩上，就像那头鲸鱼，任凭多么的强壮，也一样会搁浅，自愿也罢，被迫也罢，一切就这样发生了，谁也挽救不了。 拉美大地美丽的风光，为《妓女和鲸鱼》这部电影铺陈了诗意所必需的背景，影片中屡屡出现的航拍镜头，将阿根廷辽阔的平原展现无余，有种直抒胸臆的畅快。硕大无比的鲸鱼漫游于蓝色海洋时，从海底仰拍的镜头，那朦朦胧胧中那透着光的蓝色，深邃且幽远，宛若爱情的深不可测。令我印象最深的是女主角从飞机上跃入海中的那个镜头，艳丽的晚霞，盘旋的飞机，蓝色的海洋，波光粼粼的水面，慢悠悠的漂浮着的女人和鲸鱼……将这部影片的诗意、浪漫与魔幻结合到完美，推向极致，凡是看过这部影片的人，都忘不了这个镜头。 影片中的那个盲人音乐家，不仅是故事的一个角色，他的职业身份也带出了这部电影表达诗意的第二个手段——音乐，为这部电影配乐的是阿根廷国宝级配乐大师安德鲁斯.戈登斯坦和丹尼尔.塔拉伯，手风琴演奏的探戈乐曲，悠扬哀怨，使影片流露出一种三十年代拉美怀旧的情绪。也正是在手风琴的乐声中，盲人音乐家让洛拉重新认识了自己，也让观众认识到了探戈音乐和舞蹈的精髓，乃是情欲的表达。 看完这部影片时，我才发现它的编剧是安吉莉丝.冈萨雷斯.希德，一位著名的西班牙女编剧，曾经获得过两次戈雅奖，就在今年4月份，她刚被任命为西班牙文化部部长。这就不难理解，《妓女和鲸鱼》中的处处显现的女性主义视角，影片里回忆与现实两个段落的故事都是从女主角的视点出发，来审视她们各自的爱情与命运，尤其是她们的身体。整个电影的故事，正是始于那些摄影师为洛拉拍摄的人体照片。 在拍摄乐谱的封面照片时，摄影师让洛拉拿着手风琴坐在椅子上，这时盲人音乐家走过来教洛拉弹手风琴，起先他让洛拉拉开手风琴，手风琴发出了一种声音，然后他又让洛拉重做了一次，不过这次，他让洛拉的双腿随着手风琴的拉开而慢慢张开，琴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接着，盲人音乐家说：“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个按钮，就按它一下。”洛拉在盲人音乐家的指导下，在摄影师嫉妒的眼神中，弹奏着手风琴，三个人的情感角力由此开始。 “这就跟女人一样，你得找到正确的按钮。”盲人音乐家讥讽摄影师的这句话，也许正是编剧希德或者是影片中那位同样陷入感情纠葛的女作家的内心自白。